“你想活,还是想死?”
林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了迎春的耳膜里。
活?还是死?
迎春呆呆地看着林云,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近乎茫然的、深沉的恐惧。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对她而言,活着,就是日复一日地,顺从地,呼吸着。至于怎么活,活成什么样子,从来不是她能决定的。
“我……”她张着嘴,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看着她这副模样,林云心中最后一点期望,也彻底熄灭了。
扶不起的阿斗。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不再看迎春,转身就走。哀莫大于心死,指望迎春自己站起来反抗,无异于缘木求鱼。要斩断这条罪恶的婚事,只能从根源上动手!
那个贪婪、冷血、毫无人性的根源——贾赦!
“姑娘,我们去哪儿?”紫鹃快步跟上,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去大老爷的书房。”林云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
荣国府东路院,贾赦的院落。
与府内其他地方的规整不同,这里充斥着一种奢靡而颓唐的气息。假山怪石,古董字画,胡乱地堆砌着,处处透着一股暴发户式的、毫无底蕴的炫耀。
林云的到来,像是一滴冰水,滴进了滚热的油锅里。
通报的下人,战战兢兢。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则用一种混合着好奇、敬畏与幸灾乐祸的目光,偷偷打量着这位新晋的文惠县主。
谁都知道,大老爷的脾气,可不好。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管事才慢悠悠地走出来,捏着嗓子道:“县主,我们老爷请您进去。”
林云迈步而入。
书房内,酒气与熏香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贾赦正歪在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大椅子上,怀里还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妖艳丫鬟,手里把玩着一把玉嘴的烟杆,眯着眼睛,浑浊的目光在林云身上扫来扫去。
“原来是林侄女啊,今儿吹的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儿来了?”他的语气轻佻,带着一股长辈对晚辈的、理所当然的狎昵。
林云对他怀里的丫鬟视若无睹,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黛玉见过大伯。”她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黛玉此来,是为了二姐姐的婚事。”
贾赦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挥了挥手,让那个丫鬟退下,身子坐直了一些。
“哦?迎春的婚事,有什么问题吗?”
“孙绍祖,并非良配。”林云抬起头,直视着贾赦那双因为纵欲而显得格外浑浊的眼睛,“此人品行不端,在京中风评极差。二姐姐性情柔顺,若是嫁过去,只怕……会受尽磋磨。”
贾赦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啪!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紫檀木的桌案,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放肆!”他厉声喝道,“一个女孩子家,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也就罢了,现在还敢跑到我这里,来议论朝廷命官,非议长辈定下的婚事!你懂什么!”
“孙家乃是将门之后,孙绍祖在京营里当差,手握兵权!如今圣上重武抑文,我们荣国府,正需要拉拢孙家这样的武勋新贵!这是为了家族的长远打算!你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懂个屁的朝堂大事!”
一顶“为了家族”的大帽子,就这么硬生生地扣了下来。
仿佛他卖掉女儿,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是为了家族兴衰,做出了多么伟大的牺牲一般。
面对贾赦的雷霆之怒,林云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只是从袖中,拿出了一叠纸,轻轻放在了桌上。
“大伯息怒。黛玉不懂朝堂大事,但这些,是卫家帮我查到的,孙绍祖在京城各大赌坊里,欠下的赌债账单。总计,三万七千两白银。利滚利,如今怕是已经超过五万两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字字清晰,如同一柄柄小锤,敲在贾赦的心上。
“他家中早已是空壳子,全靠祖上那点情面和俸禄撑着。这样一个人,大伯真的觉得,他能成为贾家的助力,而不是一个填不满的窟窿吗?”
贾赦看着那叠白纸黑字的账单,脸上的怒气,诡异地消失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充满了荒唐与无耻。
“我当是什么大事!”他拿起那些账单,随手扔到了一边,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得意,“男人嘛,谁还没点爱好?在外面逢场作戏,玩玩乐乐,算得了什么?等他娶了我们家的姑娘,有了岳家的帮衬,银子还不是小事一桩?自然就收心了!”
他看着林云,像是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侄女啊,你还是太年轻了。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他欠的债越多,就越要倚仗我们贾家!他娶了迎春,拿了我们家的嫁妆去填窟窿,以后,他孙绍祖,就得乖乖地给我当一条狗!这叫什么?这叫驭人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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