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路,仿佛比去时短了些。
青文跟在陈满仓身后,心里还在回味着学堂里的一切。
周秀才严肃的面容,同窗们的读书声,以及今天学的一切。
快到家时,远远就看见王氏站在院门口朝着他们回来的方向张望。
见到父子俩的身影,她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朝院里喊了一声:“回来了!”
这一声,像是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让整个小院活络了起来。
青文迈入院门,首先闻到的是从灶房飘出的、比平日更浓郁些的饭菜香气。
只见大姐陈秀荷端着一盆水从灶房出来,对他们笑了笑:
“爹,你和青文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秀兰则在堂屋里,手脚麻利地擦拭着那张旧木桌,嘴里还小声哼着不知名的乡间小调,见到青文,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
水是温的,洗去了路上的尘土,也仿佛洗去了一些学堂里的拘谨。
今日的晚饭比平时丰盛,除了杂粮饼子和稀粥,还有一碟炒白菜,油光比平日明显。
桌子中间还摆着一小碗金灿灿的炒鸡蛋。
“青文,多吃点,看你瘦的。”
王氏边说边夹了一大块鸡蛋放到青文碗里,然后又给陈满仓和青山各夹了一筷子。
陈青山拿着一个杂粮饼子大口咬着,就着炒白菜,吃得喷香。
他咽下口里的食物,冲着青文挤挤眼,含糊不清地问:
“咋样,小弟?那周老头……呃,周先生,凶不凶?有没有打你手板?”
他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戏谑和几分好奇。
青文摇摇头,小口喝着粥:“先生是挺严的,没打我。只有不好好学的,先生才打手板。”
“啊?你们学堂有人被打手板吗?”秀兰停下筷子,好奇地看过来。
“嗯,”青文有点不好意思,“有两个课业没好好完成的,被先生打了手板。”
一直沉默吃饭的陈满仓,把自己碗里一块炒鸡蛋夹到了青文饼子上。
这个无声的动作,让青文心里微微一暖。
这时,陈青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饼子,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点故作随意的表情,对父母说道:
“爹,娘,后个儿我想去县里一趟。”
饭桌上的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下。
王氏看了看丈夫的脸色,柔声道:“去县里?做啥?”
“听说‘醉仙楼’后厨在招学徒工,”青山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劲头。
“我想去试试!在酒楼学手艺,将来好歹是门营生!”
陈满仓夹菜的手顿住了,他放下筷子,脸色沉了下来。刚才轻松气氛瞬间消失无踪。
他哼了一声,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哼,营生?伺候人的营生!若是你肯下你弟弟一半的功夫在书本上,何至于此!”
陈青山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梗着脖子反驳:
“爹,人各有志嘛!我看见书本就头疼,我就喜欢琢磨吃的!”
“青文聪明,好好读书以后光耀门楣,我能把饭做好,让咱家吃得好点,不也一样?”
“你……你还有理了!”陈满仓似乎动了气,声音也沉了下去。
“人家是招杂工干活的,凭啥教你本事?”
“他爹……”王氏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丈夫,脸上写满了为难和担忧。
秀荷和秀兰都低下头,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吃着饭,生怕战火蔓延。
青文看着父亲紧锁的眉头和大哥倔强的眼神,心里有些发紧。
他鼓起勇气,小声开口道:“爹……大哥做的菜,是挺好吃的,比娘做的还好。”
这话引得一旁的陈秀兰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陈满仓瞪了青文一眼,却没再继续训斥,只是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筷子,闷声道:
“吃饭!”
算是暂时终止了这场争执。
这顿晚饭的后半段,就在一种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
青文看着大哥扒完最后一口饭,闷声不响地起身去了院里,他知道,这场风波,还远远没有结束。
饭后,青文被陈满仓叫到一旁,考较他今日所学。
青文将《三字经》开篇流利地背出,并解释了周秀才讲解的大意。
陈满仓识字不多,但基本的还是懂的,听着儿子清脆的童音和解释,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缓和。
“嗯,还行。莫要骄傲。”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青文,“省着点用。”
青文接过,入手微沉,打开一看,是几支用旧布包着的毛笔和一块黑色的墨锭。
虽然是最普通的货色,但对这个家来说,已是难得的“奢侈品”。
“谢谢爹!”青文心里暖暖的,紧紧攥住了那个小布袋。
陈满仓摆摆手,没再说什么,起身去院里检查农具了。
陈青文正准备回自己屋再好好看看,王氏的声音从灶房传来:
“青文,别磨蹭了,回屋趁亮再看会儿书!天黑了点灯费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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