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深处,阴冷潮湿,只有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王勉之苍白却依旧维持着镇定的脸。他坐在干草堆上,背脊挺直,仿佛仍穿着那身状元红袍,而非粗糙的囚服。
“本王是冤枉的!”他对前来提审的刑部官员重复着这句话,语气悲愤而坚定,“定是有人嫉妒本王尚得公主,构陷于我与那背主的奴才!那毒药,我全然不知!陛下明鉴,李相明鉴啊!”
他巧妙地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因蒙受圣恩而遭人嫉恨的受害者,言语间甚至暗示可能是几位皇子或其母家下的黑手。刑部官员面面相觑,一时竟找不到破绽。
而在另一间审讯室里,书童王安的状况则截然不同。他被铁链锁在墙上,身上已是血迹斑斑,却咬紧牙关,任凭鞭子落下,只发出闷哼,一个字也不肯吐露。
“大人,这厮嘴硬得很!”行刑的狱卒擦着汗汇报。
刑部尚书张廷皱着眉。没有口供,单凭现场擒获和下毒物证,虽能定王安的死罪,却很难彻底钉死王勉之,更别提撬开更大的秘密。南靖渗透之深,令人心惊。
......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
皇帝看着刑部和大理寺送来的初步审讯卷宗,面色不豫。李相与几位重臣垂首立在下方。
“所以,忙了一夜,除了知道那书童是个硬骨头,王勉之喊冤喊得情真意切,就什么都没问出来?”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几位大臣头皮发麻。
“陛下息怒,”张廷连忙道,“那王安受过严训,寻常刑罚恐难奏效。而王勉之...其言行滴水不漏,且是状元之身,未有实证前,臣等不敢用重刑...”
“是不敢用重刑,还是不敢深查?”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昭阳公主一身素净宫装,未施粉黛,缓步走了进来。她手中捧着几卷账册,神色平静。
“昭阳,你怎么来了?”皇帝问道,并未因她的突然闯入而责怪。昨日之事,已让他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
“儿臣听闻审讯受阻,想起一些细节,或可助父皇与诸位大人厘清真相。”昭阳行礼后,将手中账册放在御案上,“这是儿臣今早请旨,从王勉之京中府邸和王安住处搜出的私账与往来书信,请父皇过目。”
李相眼中精光一闪,上前一步:“公主发现了什么?”
昭阳翻开一本看似普通的流水账册,指尖点在其中几项:“请看这里,‘购南珠三斛,银八百两’,‘购苏缎百匹,银五百两’...数额巨大,远超一个翰林修撰(状元及第后授予的官职)的俸禄。而其府中,并无相应价值的南珠与苏缎入库记录。”
她又翻开另一本:“再看其仆从月例支出,仅丫鬟小厮就有三十余人,而儿臣查过,其府中实际仆役不过十人。多出的银钱流向何处?”
最后,她取出一封看似家书的信:“还有这封王安老家‘叔父’的来信,问候家常之余,却突兀地询问‘京中米价几何,新米陈米差价可大’。而根据儿臣查证,王安家乡乃鱼米之乡,岂会关心京中米价?且信纸是南靖特产的‘浣花笺’,墨迹亦是南靖宫廷常用的‘松烟墨’。”
昭阳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这些多出的巨额开销,这些隐晦的暗语,这南靖的纸张笔墨...难道还不足以证明,王勉之及其仆从,一直在用巨资暗中活动,并与南靖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吗?那‘米价’,所指恐怕就是行动的时机或是代价!”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几位大臣看着那账册和书信,又看看神色冷静、分析条理清晰的公主,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们一群老臣纠结于刑讯逼供,却忽略了最基础的财物线索!而这些蛛丝马迹,竟被深宫中的公主一眼看破!
皇帝拿起那封“家书”,看着那特殊的信纸和墨迹,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证据确凿,无需再多言。
“好!好一个王勉之!好一个南靖!”皇帝猛地一拍桌案,“张廷!”
“臣在!”
“拿着这些!再去审!朕不管你用不用刑,朕要知道他们的全部计划!南靖还派了多少人!渗透到了何处!”皇帝龙颜震怒。
“臣遵旨!”张廷接过账册信件,冷汗涔涔,躬身退下,脚步匆匆。
李相看向昭阳,目光复杂中带着赞赏:“公主心细如发,老臣佩服。只是...公主如何懂得这些查账、辨物之道?”这绝非一个寻常公主该有的能力。
昭阳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色。昭阳虽然自幼习武,但是从小跟着嬷嬷学习过看账本,李嬷嬷说公主迟早要嫁人的,府中账务是一个当家女主必学之事,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皇帝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欣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昭阳,你又一次立了大功。”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本分。”昭阳谦逊道,随即话锋一转,神色凝重,“然父皇,儿臣以为,当前重中之重,非仅在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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