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她去厨房,我溜到后院戏台。白天的戏台破败不堪,木板缝隙里塞着符纸。我找到暗格,里面除了那些贴着姓名的傩面,还有本发霉的账册。记录显示,每隔四十九年的七月十五,归云居都会添置新瓮,最近一次是1973年——正好四十九年前。
账册最后夹着张泛黄的合影:七个穿长衫的人站在戏台上,中央是个抱陶瓮的小姑娘。照片背面写着壬子年傩班全员,而那个小姑娘的眼睛被人用针扎穿了。
戏台木板突然震动起来,下面传出指甲刮擦声。我撬开松动的地板,发现下面是个浅坑,堆着七具穿着傩戏服的骸骨。每具天灵盖上都钉着桃木钉,骨殖上布满牙印。
最年轻的骸骨手腕上,还套着个褪色的红绳——和齐小满现在戴的一模一样。
暴雨在傍晚突然降临。我躲在书房誊抄族谱时,发现墨汁在纸上自动组成新的字迹:子时三刻,看瓮中天。
窗外闪过一道黑影,我追出去时只看到地上有滩水渍,里面泡着片柏树叶。树叶背面用血画着箭头,指向东厢的锁着的小屋。
铜钥匙正好能打开那扇雕花木门。屋里摆着七口棺材,每口都贴着黄符。最近的那口棺材盖没钉死,我推开一条缝,里面躺着个穿嫁衣的纸人——五官与我九分相似,胸口贴着我的生辰八字。
棺材底部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着某种邪术:将活人精气渡入纸人,可替命挡灾。最后一行是新刻的:壬寅年七月初七,祁氏女替小满。
隔壁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我躲到门后,看见齐云山端着碗走进来。他掀开最旧的棺材,里面竟是一具未腐的女尸,穿着清代嫁衣。齐云山把碗中液体倒入女尸口中——那分明是我昨晚打翻的。
再忍四天。他抚摸女尸的脸,这次一定能成。
女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腐烂的声带挤出几个字:...不够...鲜...
我后退时撞倒了烛台。齐云山头也不回地说:祁老师既然来了,何必躲藏?他的脖子转了180度,身体却保持不动,小满没告诉你吗?归云居的客人,最后都会变成家人。
我转身就跑,走廊却变得无限长。两侧房门全部变成棺材竖立,每推开一扇,里面都是不同时期的:幼童的、少女的、老年的...最后一个棺材里,未来的我正用骨针缝合自己的嘴唇。
别看那些!齐小满突然出现,她拽着我拐进密室。这间没有门窗的屋子里,四面墙都贴满黄符,中央供着个陶土小人,身上扎满针。
这是我的替身。她摘下面具,脸像蜡一样融化又重组,每代傩班主都要选个至亲当,用血肉喂养地下的东西。她解开衣领,那个黑洞里露出一只转动的眼睛。
密室的墙突然渗出黑血,符纸纷纷自燃。齐小满把我推进暗道:去戏台地下,找到真正的破幽簿暗道闭合前,我看见她的身体被无数头发刺穿,那些发丝组成了个巨大的傩面。
暗道通向戏台下的尸坑。骸骨堆里有个铁盒,里面是本皮面书,封皮用人皮制成。这就是《破幽簿》——记载着归云居真正的历史:
康熙三年,齐家先祖为求长生,与山中邪物立约。每四十九年献祭一名血亲,将其灵魂分割七份封入陶瓮。到第七个四十九年时,集齐四十九个生魂,可打开通天之路。
而今年,正是第三百四十三年,第七个周期。
簿子最后夹着张新画的符,背面是齐小满的笔迹:祁姐姐,你小时候被拐卖过对吗?那是1973年,上个周期结束。我们所有人,都是同一个灵魂的分身。
戏台突然剧烈摇晃,木板缝隙涌出大量头发。我拼命扒开骸骨,在最下层发现具新鲜的尸体——穿着现代衣服,手里紧攥着个校徽。当我把她翻过来时,仿佛在照镜子。
那是三天前的我。
尸坑里的已经开始腐烂,校徽上青江镇中心小学的字样却清晰如新。1973年的夏天,六岁的我在那个小镇失踪——而族谱记载,那年归云居添新瓮的日子正是七月十五。
戏台下的木板突然全部翻起,无数头发像黑潮般涌出。我抓着《破幽簿》爬向暗道,头发却缠住脚踝将我拖向地底。暗红的血从《破幽簿》的人皮封面渗出,在空气中凝成一个个傩面图案。
找到你了。齐云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的身体倒挂在戏台横梁上,脖子像蛇般伸长,那张布满咒文的脸正在融化,露出底下更古老的面容——和族谱第一页的齐家先祖一模一样。
头发刺入我的太阳穴,记忆如潮水倒灌:1973年的雨夜,穿蓝布衣的男人用麦芽糖诱拐小女孩;地窖里七口陶瓮围成圈,青铜匕首刺入孩童的七星穴位;女孩的一缕魂魄逃入轮回,其余被分装入瓮...
你以为自己是访客?齐云山——或者说齐修远——的指尖长出骨刺,划开我的衣领,你本就是归云居的孩子,是上次祭祀逃脱的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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