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卷着枯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沈静姝蜷在厚实的新被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面上粗粝的针脚。豆豉已在陶罐中密封了两日,她每日都要凑近仔细倾听,仿佛能从那寂静中分辨出微生物悄然作用的细微声响。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窗棂忽然传来三声极轻的叩响——笃,笃笃。
她的睡意瞬间消散,心脏猛地收紧。这个时辰,会是谁?柳氏的人?还是……
她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贴近窗边压低声音:
窗外静了一瞬,随即响起那个已然熟悉的、带着几分慵懒的低沉嗓音:看来我的还没饿死。
是萧景珩!
沈静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寒风立刻灌入,她打了个寒颤。窗外,萧景珩依旧是一身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萧公子深夜到访,有何指教?她语气平静,带着疏离。
萧景珩不答,只将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小袋从窗缝递了进来。接着。
沈静姝迟疑一瞬,接过。入手微沉,解开系绳,借着微弱的天光,她看清里面的东西——几块成色不错的碎银子,加起来约有五六两,还有一小串约莫百文的铜钱!这对于如今的她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猛地抬头看向窗外:这是何意?
你那丫鬟,倒是个忠心的。萧景珩语气随意,衣服当掉了,这是当银。
碧玉?沈静姝心中震动,急忙追问:碧玉她怎么样了?她如何能找到你?这银子......
杂役房每日要处理大量废弃杂物,萧景珩淡淡道,可曾记得上次提到的‘陈记杂货铺’吗?他们经营的有处理杂物这项生计,你那丫鬟搭上了杂货铺一个姓孙的管事,想托他把当银带出去。恰巧,我的人在盯着杂役房的动静。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你那丫鬟很机灵。她不敢直接说出你的名字,但对孙管事说:“若是有人问起这银子的来历,就说是一位知道赤金珍珠簪真相的小姐给的。”
沈静姝心头一震。赤金珍珠簪!这正是当初柳氏诬陷碧玉偷盗的那支簪子!这件事是她们主仆共同经历过的磨难,也是只有她们才知道的暗号。
我的人听出这话中有话,便暗中接触了她。萧景珩继续说,只问了一句:可是那位证明簪子不可能从你怀里搜出来的小姐?碧玉就明白了。她虽不知道我的身份,但知道是了解那日真相的人,就把实情和当银都托付了。
碧玉!她竟然成功了!还找到了萧景珩传递银钱!沈静姝心中震动,急忙追问:碧玉她怎么样了?杂役房……
暂时无性命之忧。萧景珩打断她,语气淡漠,吃了些苦头,但也算机灵,居然想到办法当了那件旧衣,并且辗转送到了你手里。
沈静姝紧紧攥着钱袋,冰凉的银块硌着掌心,带来一种沉甸甸的真实感。这不仅仅是钱,是碧玉在虎狼环伺中为她搏出的生路,是萧景珩莫测意图下的又一次。
替我……谢谢她。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也多谢萧公子。
这句道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郑重。
萧景珩似乎低笑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能适应这潭浑水。有了这笔钱,打算如何?继续躲在这里缝缝补补,守着那几罐……豆子?
他竟然连她在做什么都知道!沈静姝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到底在暗中观察了她多久?这府里,还有多少双她不知道的眼睛?
萧公子消息灵通。她语气微冷。
不必紧张。萧景珩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若我想对你不利,你活不到现在。只是既然下了注,总要知道筹码的动向。
他的话直白而残酷,却奇异地让沈静姝安心了几分。有所图,比无所图更让人放心。
她握紧钱袋,抬起头,目光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坚定:不。我要用这笔钱,撬开这囚笼的第一道缝。
萧景珩尾音微扬,带着探究。
豆豉只是开始。沈静姝没有细说,转而问道,“我们现在算不算‘盟友’?若算,回头有事怎么联系你?”
萧景珩道:“若有急事,可让厨房采买的人带话给西市陈记杂货铺的掌柜,说是定远侯府要的货,他自会将消息带给我。”
沈静姝心中了然,杂货铺确实是一个联络点!她将陈记杂货铺定远侯府这两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萧景珩的能量,似乎远超她的想象。
我记下了。她顿了顿,终究还是问出心中疑惑,萧公子如此相助,究竟想要什么?
窗外一片沉寂,只有风声呜咽。良久,萧景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少了几分戏谑,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深沉:这京城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暗流汹涌。安国公府这潭水,也不像表面那么平静。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从内部发出不一样声音的。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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