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
这是秦夜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感觉。
无尽的寒意如同无数根细针，疯狂地扎进他的皮肤，钻入他的骨髓，试图将他最后一丝生命力也冻结。沉重的眼皮仿佛粘在了一起，费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片扭曲的、昏暗的墨绿色。冰冷的水流包裹着他，拖拽着他向下沉沦。口鼻间灌满了带着浓重淤泥和血腥味的水，呛得他几乎要再次窒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痛苦和麻木。
他猛地挣扎起来，四肢胡乱地划动。肺部的空气早已在坠落和撞击中耗尽，胸口憋得像要炸开。他不知道哪里是上，哪里是下，只是凭借着本能，朝着记忆中最后光亮消失的方向拼命蹬腿。
“哗啦——”
一阵微弱的水声，他的头终于冒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 他贪婪地、剧烈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涌入火烧火燎的喉咙和肺部，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几乎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短暂的清醒带来了更清晰的痛苦。全身无处不在剧痛，尤其是左臂和肋骨，稍微一动就疼得眼前发黑，大概率是摔断了。脸颊被刀锋划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冰冷的潭水不断带走他本就微弱的体温，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他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处幽深的寒潭，位于崖底。四周是陡峭湿滑、长满青苔的岩壁，高耸入云，根本望不到顶，仿佛一口巨大的、冰冷的石井，将他彻底囚禁。月光只能勉强透下来一丝，让这里不至于完全漆黑，却更添几分阴森和绝望。
他还活着，简直是个奇迹。或许是崖壁间横生的树枝缓冲了下坠之势，或许是这深潭足够深，又或许是……父亲在天之灵的庇佑。
想到父亲，心脏骤然传来一阵比身体创伤更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父亲最后倒下的身影，那双充满担忧和不舍的眼睛，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泪水混合着冰冷的潭水滑落，但他立刻狠狠擦去。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赵元霸！苍狼帮！”
仇恨如同最炽烈的火焰，在他冰冷的身躯内重新点燃，提供了对抗严寒和剧痛的微弱力量。
他必须活下去。
咬着牙，忍着钻心的疼痛，他艰难地、一点点地向岸边划去。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冰冷的湖水像是要吸走他最后的气力。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仿佛耗尽了他一生的时间。
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岸边滑腻的岩石和淤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同濒死的爬行动物，一点点地将自己从冰冷的湖水中拖拽上岸。
身体一离开水面，刺骨的寒意更甚。湿透的单衣紧紧贴在身上，如同裹着一层冰壳。他瘫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子，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关咯咯作响。
冷，难以想象的冷。
痛，无处不在的痛。
饿，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
还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只想就此闭上眼睛，永远睡去。
“不行！不能睡！”
秦夜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涣散的神智清醒了一丝。他知道，一旦睡过去，就永远也醒不来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动弹不得。肋骨处传来尖锐的疼痛，呼吸都困难。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和淤青。失血和寒冷让他头晕眼花。
绝境。这是真正的绝境。
他被困在这无人可知的崖底，身受重伤，饥寒交迫，没有任何工具，也没有任何希望。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重。
他靠在岩壁上，仰望着那一线遥远的、冰冷的天空，绝望如同周围的黑暗，一点点地吞噬着他。
“难道……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父亲的仇，怎么办？”
“苍狼帮还在逍遥法外！”
不甘心！他绝不甘心！
就在这时，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那里还挂着父亲给他的那个小小的、看似普通的护身符。然而，就在他手心按上去的瞬间——
一种奇异的、难以形容的温热感，突然从护身符与他胸口接触的地方弥漫开来！
那温热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如同寒冬里的一点星火，瞬间穿透了冰冷的衣物和几乎冻僵的皮肤，缓缓渗入他的体内。
秦夜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焦。
“这不是错觉！”
他急忙用还能动的右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枚护身符。那只是一块用普通红绳系着的、灰白色的小石头片，形状不规则，表面粗糙，是父亲多年前在一次狩猎中偶然捡到送给他的，说是能保平安。
他一直只当是个念想，从未发现有任何特殊之处。
但此刻，在这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这枚不起眼的“石片”，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却无比温暖的异样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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