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雾还未散尽,钱镠已经站在了土坡上,俯视着下方那个被当地人称为“石城”的土围子。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吹乱了他用草绳随意束起的头发。
“明朝才叫石城...”钱镠低声自语,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柴刀的刀柄。眼下这个所谓的“城”,不过是夯土垒起的一道歪歪扭扭的矮墙,墙头上杂草丛生,几处明显的坍塌只用树枝草草堵着。两个穿着褪色号衣的乡兵正靠在豁口处打盹,长矛歪歪斜斜地插在泥土里。
钱镠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这个介于村落和军事据点之间的地方。这里离越州州治会稽城还有两日路程,距离永兴县城也要走上大半天。它存在的意义,更多是为了防备随时可能登陆的海寇,兼作传递烽火的哨所。
钱镠紧了紧腰间的草绳,确保新买的柴刀稳稳地别在腰间。他特意穿了最破旧的衣服——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粗布短褐,裤腿上沾满了泥浆和盐渍。这身打扮走在街上毫不起眼,但腰间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却给他平添几分凶悍之气。
“不进县城是对的。”钱镠心想。永兴县城要收城门税不说,守门的兵丁最是刁钻。他这身打扮——补丁摞补丁的粗布短褐,沾满盐渍的裤腿——却带着铁器进城,保不准被当成盗匪抓起来。而眼前这个土围子,连个正经的税吏都没有,最适合他这种“见不得光”的私盐贩子。
海雾渐渐散去,阳光开始灼烤着潮湿的土地。钱镠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土围子走去。走近土围子,钱镠才发现所谓的“城门”不过是在夯土墙上扒出的一个豁口,宽度仅容两人并行。豁口两侧稀稀拉拉地摆着些摊位,形成了一条不到两百步长的“街市”。在豁口处就能看到有几个早起的农妇已经挎着篮子在里面转悠,讨价还价的声音时断时续地飘出来。
钱镠在入口处顿了顿,右手悄悄摸了摸怀里用破布包着的一百九十文铜钱。这些钱是他用五斤盐从王家兄弟那里换来的第一桶金,他一刻也不想等了,早上天刚亮他就跑到这个镇子上来了,他今天要来一次大采购。
踏进土围子,一股混杂着鱼腥、汗臭和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钱镠的鼻子抽动了几下,很快适应了这熟悉的味道。街道两侧的摊位简陋得可怜:几块木板架在石头上就是柜台,有些干脆把货物直接铺在地上。
最先吸引钱镠注意的是卖针头线脑的货郎。那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面前摆着个破木箱,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针、线、顶针、纽扣之类的小物件。钱镠蹲下来翻了翻,针是粗制的铁针,线是麻线,连根丝线都没有。
“后生要买啥?”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问道,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钱镠拿起一根针,对着阳光看了看。针身粗粝,针眼处还有毛刺,远不如前世见过的钢针精致。“这针怎么卖?”
“一文钱两根,买十根送一根。”老头咳嗽着说,“线另算,一文钱一束。”
钱镠摇摇头放下针,他现在还用不到这些物件。
往前走几步是个卖蔬菜的摊子。地上铺着张破草席,上面摆着几把蔫了吧唧的青菜,还有几个干瘪的萝卜。钱镠蹲下翻了翻,没看到腌菜。
往前走了几步,是个卖蔬菜的摊子。地上铺着张破草席,上面摆着几捆白菜,这个时候应该是叫菘菜,还有几个萝卜,这个名字文雅,叫莱菔,读音和来福一样。钱镠蹲下翻了翻,菜叶上还带着露水,显然是今早刚摘的。
“老伯,有腌菜吗?”他随口问道。
卖菜的老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布满皱纹的脸皱得更紧了:“腌菜?盐比菜贵哩!谁家舍得用盐腌菜?”他压低声音,“去年县里王大户家办喜事,想腌两缸咸菜,结果光买盐就花了三贯钱!”
钱镠心头一动。是啊,在这个盐价高企的年代,腌菜对普通百姓来说简直是奢侈品。他暗自记下这个细节——等他的盐路铺开,或许可以发展些副业。又问了白菜的价格,两文钱一捆,他和老伯约定好,走的时候买两捆。
转过街角,陶器摊的规模让钱镠眼前一亮。地上整整齐齐摆着几十件陶器:碗、盘、罐、瓮,甚至还有几个造型拙朴的陶壶。一个满脸皱纹的老陶匠坐在摊后,正用湿布擦拭一个新烧好的陶罐。
“老丈,这罐子怎么卖?”钱镠蹲下来,指着一个肚大口小的陶罐问道。
老陶匠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个衣衫褴褛却目光炯炯的年轻人:“五文一个,买三个十二文。”
钱镠仔细检查着陶罐的质量。他需要几个结实的容器来煮盐和储存,不能有暗裂或砂眼,他暂时不打算买瓷器,瓷罐又贵又沉,就陶罐了,最终选了五个大小不一的罐子:两个大口径的浅罐用来晒卤水,三个深腹罐用来熬煮。老陶匠用草绳把罐子捆好,收了二十文钱。
“后生是做啥营生的?买这么多罐子。”老陶匠一边数钱一边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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