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存敬亲自挑选两万最为精锐的梁军,乘上搜集来的船只,自偃师附近渡河北上,抵达黄河北岸的河阳。旋即,他不做停留,驱使这支精锐沿河东下,疾行至武陟一带。此处河面相对平缓,对岸已离虎牢关、泗水城有相当距离。他再次利用船只,将这两万生力军悄无声息地南渡黄河,在牛口渚登陆!
与此同时,为掩护这次关键的迂回行动,张存敬命令副将胡杲统领剩下的三万大军,在虎牢关外继续扎营,日夜鼓噪,佯装主力仍在,摆出一副长期围困、伺机强攻的架势,牢牢吸引住王坛乃至秦裴的注意力。
秦裴一面派出快马向郑州的李神福紧急求援,一面亲自坐镇牛口渚渡口,派三千将士沿河布防,多置强弓硬弩,严阵以待。他心中尚有底气,李神福大军离此不远,援兵两日内必到。凭借黄河天险,防守张存敬这些以货船改装、由不习水战的“旱鸭子”操作的登陆舰队,他自信还能支撑。
首日交锋,张存敬派出五千先锋,乘坐大小船只,船头密布盾牌,如同移动的城垛,向南岸逼近。秦裴下令箭矢齐发,但箭雨大多被盾牌阻挡,落入河中,效果不彰。他随即改用火矢,起初几艘梁军船只被点燃,在河面上燃起熊熊火光,引起一阵混乱。然而梁军也迅速应变,除了盾牌格挡,更安排兵卒用木桶、水瓢不断舀取河水泼洒灭火。虽显得手忙脚乱,船只行进速度减缓,却并未造成致命的损失和混乱。
眼见火攻之计难以奏效,且观察到这段黄河水势平缓,渡口众多,除了牛口渚,东面的板渚、汴口皆可登陆,秦裴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失策,若分兵把守各个渡口,自己这区区数千人马必然疲于奔命,会被张存敬牵着鼻子走,最终被逐个击破。他当机立断,收缩防线,放弃在河岸被动堵截的打算,将泗水城的守军全部撤出,与自己率领的部队汇合,全军退守至泗水西岸,背靠虎牢关城墙,构筑起一道更为集中的防线。
然而,当他真正将主力收缩至虎牢关下,审视周围地形时,心中不禁一沉。此地与他想象中的千古雄关相去甚远!唐初那名垂青史的虎牢关,因黄河河道变迁,早已沉入水底,成为渔夫口中的传说。如今他所据守的关城,乃是后来在残余丘陵边缘重建,虽仍冠以“虎牢”之名,地势却已大为不同。关前不再是想象中的一线天险,而是泗水河冲刷出的、相对开阔的河谷地带,对岸的泗水城更是坐落于一片利于大军展开的平野之上。这里,根本做不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反而是一个容易被敌人从侧翼穿插、正面强攻的半开放战场。
“失算了!”秦裴暗骂一声。张存敬或许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于大张旗鼓地渡河。果然,失去了河岸干扰的张存敬部,渡河过程愈发顺利。一艘艘船只载着梁军兵卒,摇摇晃晃地抵达南岸,那些不习水性的“旱鸭子”士卒虽呕吐不止,脚软筋酥,但一踏上实地,在军官的呼喝下,仍能迅速整队。
张存敬用兵极为老练,他本人随第二批部队登陆后,并不急于向内陆挺进,反而严令先头部队就地伐木取土,抢筑防御工事,挖掘壕沟,布置拒马,摆出一副稳扎稳打、严防死守的架势。可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秦裴在刚开始骚扰了一阵就撤退了,再也没有出现。
秦裴七千兵马被挤压在泗水河与虎牢关之间的狭小区域,正面有胡杲的三万大军虎视眈眈,背后是张存敬亲率的两万刚刚渡河、士气正盛的精锐。若固守待援,固然可以,但李神福主力前来至少需要两日,这两日内,张存敬完全可以巩固滩头阵地,甚至与胡规合兵一处,耗都能将自己这七千人耗死在这小小的三角地带。
绝不能坐以待毙!秦裴迅速分析着敌我态势。张存敬带来的必然是梁军中最能打的部队,而连续几日只在关外鼓噪、不敢全力进攻的胡杲部,其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很可能是由壮丁、降兵凑数的“泡货”,人数虽众,却外强中干。
一个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集中全力,先打垮正面虚弱的胡杲部,然后利用缴获的辎重和俘虏,从战场侧翼的丘陵地带绕行,跳出这个即将合拢的包围圈,退回郑州!
此计风险极大。一旦出击未能迅速击溃胡规,或者张存敬反应迅速,从背后猛扑上来,他将面临灭顶之灾。但这也是打破僵局、保存有生力量的最佳途径!秦裴性格果决,一旦看准,便不再犹豫。
他立刻下令将泗水城内无法带走的存粮,除辅兵携带十日口粮外,其余尽数焚毁!所有守城器械,包括床弩、投石机等,全部破坏,不给敌军留下任何可用之物。放弃泗水城,所有战兵约七千人,汇合虎牢关王坛部三千人,迅速集结于虎牢关内。
此时张存敬部刚刚渡河,正在谨慎地巩固阵地,防备自己“半渡而击”;而胡杲部见张存敬渡河成功,精神松懈,正在原地休整,正是防备最懈怠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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