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的宿舍楼准时断了大灯,屋内陷入昏暗,只有窗外远处路灯透进来一点灰白的光。风扇还在转,叶片割开空气的声音均匀地响着。
陈宇默躺在床架上,眼睛闭着,呼吸平稳,可耳朵却像竖了起来似的,连隔壁床翻身时床垫发出的轻微“吱呀”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睡。
他在等。
手指在被子底下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数时间,又像是在打拍子。他知道那东西得两个多小时才起效,算下来,差不多就快了。
顾深那边一直很安静,躺下后翻了两次身,哼了句“这枕头怎么硌”,就没再出声。王均倒是中途坐起来喝了口水,咕咚几口咽完,又躺回去,被子一拉,背对着所有人。
周荣怀从进屋就没醒过神,脑袋一沾枕头就开始打呼,声音不大,但节奏稳定,像台老旧的节拍器。
一切如常。
直到凌晨一点十三分。
“操!”
一声低吼猛地炸开,顾深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动作大得差点撞到上铺铁架。他一手抓后背,一手拍床,嗓音沙哑:“谁往我床上撒花椒了?!”
王均一个激灵睁开眼,迷糊着问:“吵什么?”
“你闻不到吗?”顾深扭头冲他吼,“这味儿——辣的!刺得皮肤发麻!”
他说着又伸手去挠肩胛骨,指甲刮过布料发出“沙沙”声,越抓越急,脖子都红了。
王均皱眉,刚想骂他半夜发神经,手肘一动,压到了自己的枕头。
不对劲。
黏住了。
他愣了半秒,赶紧抽手,结果掌心扯起一层薄胶带,还带下了几根汗毛,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搞什么鬼?”他低声骂了一句,坐直身体,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低头看去——那胶带一端粘在枕套边缘,另一端卷着点淡黄色粉末,像是某种药粉洒过后被人匆忙清理过,但没清干净。
他心头一紧,顺着手摸上去,指尖碰到一张纸条,贴在床架横栏上,位置刚好正对枕头上方。
他眯起眼,凑近了些。
四个字:祝你好梦。
字迹工整,一笔一划,像是特意写来给人看的。
王均瞳孔猛地一缩,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向陈宇默的床位。
被子隆起,人影轮廓完整,听呼吸声也像是睡熟了,一动不动。
可他不信。
这事太巧了。前脚他床湿了,后脚顾深就中招;前脚陈宇默被泼水,今夜就有人在床上“撒花椒”;偏偏纸条还是贴在头顶,明晃晃地等着人发现。
他咬牙,把胶带撕下来扔到一边,手指蹭了蹭残留的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没味道,但指尖有点发麻。
“这不是普通的痒。”他低声说,语气已经变了。
顾深还在抓,从后背转到胳膊,再到腰侧,动作越来越失控,像是皮肤底下有虫子在爬。他干脆掀开上衣,借着微光看自己肩膀,只见一片通红,隐约浮起点状小疹。
“不对……这他妈是过敏?”他喘着气,声音开始发抖,“谁给我下药?”
王均没理他,只盯着那张纸条,脑子里飞快回放白天的事——陈宇默坐在空床架上看手机,擦了一遍又一遍;周荣怀回来问他是不是要动手,他只说“做了该做的事”;还有那句轻飘飘的“等一个结果”。
原来是在等这个。
他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凉。
这不是报复,是设局。
而且对方从头到尾都没露脸,甚至连一句话都没多说,就让他们自己撞进陷阱里。
“你别抓了!”王均突然开口,冲顾深低吼,“越抓越严重!你再挠要破皮!”
顾深充耳不闻,双手已经停不下来,指甲在手臂上来回刮,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整个人蜷在床角,一边抖一边骂:“谁干的……谁干的我弄死他……”
王均没接话,只默默掀开自己的被子,仔仔细细检查枕头、床单、床垫缝隙,甚至伸手去摸鞋底。他不敢赌,万一自己这边也有?
查了一圈,暂时安全。
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憋屈。明明知道是谁下的手,可没证据,不能说,说了别人也不信。更何况,人家连面都没露,全程装睡,根本抓不住把柄。
他盯着陈宇默的方向,眼神复杂。
这时,被窝里突然传来极轻微的震动声。
是手机。
陈宇默在被子里开了屏,亮度调到最低,屏幕映在脸上,是一片幽蓝的光。他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快速点了几下,录了一段音频——顾深抓挠床垫的“沙沙”声混着他断续的咒骂,背景还有王均翻找东西的窸窣。
他嘴角压着,没笑出来,但眼睛亮得吓人。
编辑朋友圈的时候,他敲字特别慢,一个字一个字确认。
“404宿舍夜半蹦迪现场,门票免费!欢迎围观节奏大师两位在线打碟。”
配图选了一张天花板的照片,虚焦,只能看出铁架轮廓和一截摇晃的风绳,什么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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