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被锁的第三日,龙鳞军大营的气氛已经紧绷到了极致。
前线的捷报早已失去意义,取而代之的是后方粮道受阻、商船被扣的噩耗。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躁动,连巡逻士兵的脚步都显得沉重。中军大帐内,陆炎盯着地图上那条被标红的淮水,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击着。
“主公,张温今日又请求觐见。”鲁肃低声禀报,“还是那套说辞,声称扣押商船是误会,周都督确实在养病。”
庞统冷笑一声:“好一个养病!养病还能遥控水军封锁淮水?这般说辞,连三岁小儿都骗不过!”
陆炎没有抬头,声音平静得可怕:“让他等着。现在不是见他的时候。”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马蹄声在帐外戛然而止,随即是重物坠地的闷响和卫兵的惊呼。
“八百里加急!许都急报!”
帐帘被猛地掀开,两名亲卫搀扶着一个血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那人浑身浴血,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背后的三面红色告急旗只剩残破的布条。他嘴唇干裂,眼神涣散,却死死护着怀中一个油布包裹。
“主……主公……”信使挣扎着想跪下,却直接瘫倒在地,只有那只完好的右手仍高高举着包裹,“许都……曹操……孙权……”
他的话没能说完,头一歪便昏死过去。
亲卫连忙将信使抬下去救治。陆炎站起身,缓缓走到那个掉落在地的油布包裹前。包裹上满是凝固的血块和泥泞,散发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帐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陆炎弯腰拾起包裹,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他拆开层层油布,露出里面一份保存相对完好的绢书。当他的目光落在绢书上的那一刻,整个大帐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
那是一份以曹操名义颁告天下的讨贼檄文。
檄文开篇便以最严厉的措辞,历数“逆炎”陆炎的十大罪状:
“一曰僭越礼制,私铸龙鳞,形同谋逆!昔者炎以边鄙之身,僭称龙鳞,私铸甲兵,其心可诛!”
“二曰蓄养私兵,目无朝廷,拥兵自重!炎拥兵数万,不听调遣,不服王化,实为国之巨患!”
“三曰勾结妖人,擅兴奇技,祸乱纲常!龙骨之种,惊蛰之弩,皆妖异之术,坏我农耕之本,乱我兵家正道!”
“四曰侵吞州郡,割据自立,分裂山河!炎据淮北,窥视中原,裂土封疆,其行与董卓何异?”
“五曰苛待士族,败坏伦序,颠覆人伦!炎起于微末,嫉贤妒能,打压士族,致使礼崩乐坏,伦常颠倒!”
“六曰盘剥百姓,与民争利,民不聊生!龙鳞之城,工商兴盛,然炎与民争利,致使百姓流离,饿殍遍野!”
“七曰离间宗亲,挑动战端,祸乱天下!炎屡次挑拨诸侯,致使战火连绵,生灵涂炭,其罪罄竹难书!”
“八曰私刑酷烈,法外施威,践踏律法!炎设私狱,行酷刑,视王法如无物,其暴虐堪比桀纣!”
“九曰包藏祸心,妄称天命,图谋不轨!炎自诩天命,私制龙旗,其不臣之心,路人皆知!”
“十曰背信弃义,屡欺盟友,禽兽不如!炎先叛曹操,后欺孙权,反复无常,毫无信义可言!”
每一条罪状后面,都跟着详尽的“佐证”,将陆炎自起兵以来的种种行为,全都扭曲成了大逆不道的罪行。那些曾经让龙鳞城兴旺发达的举措,此刻全都变成了他的罪证。
檄文的最后,是曹操与孙权共同用印的盟约:
“……逆炎陆炎,罪恶滔天,人神共愤。今曹孙两家,奉天讨逆,戮力同心,共诛国贼。克定之日,淮北之地归曹,江淮之地归孙……凡天下义士,皆可共击之!有擒斩陆炎者,封万户侯,赏千金!”
“砰!”
鲁肃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摔得粉碎。他脸色惨白如纸,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十……十大罪……这是要将主公,将龙鳞城,彻底钉死在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啊!”
庞统死死盯着那卷绢书,胸膛剧烈起伏,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长笑:
“哈哈哈哈!好一个十大罪!好一个‘与民争利’!我龙鳞城推广龙骨粮种,活民无数时,曹孟德在何处?我龙鳞城工坊吸纳流民,使其安居时,孙仲谋又在何处?如今倒成了罪状!这天下,原来是谁的刀快,谁的笔毒,谁便有理!”
他的笑声在帐内回荡,充满了悲愤与讥诮。
陆炎缓缓将绢书放在案上,动作轻缓得近乎诡异。他没有怒斥,没有爆发,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但站在他身侧的庞统和鲁肃,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主公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已经从冰冷的愤怒,转化为一种近乎实质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消息……传开了?”陆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
“八百里加急……沿途换马不换人……”鲁肃艰难地回答,“此刻,恐怕已传遍各州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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