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改?”他自问自答,“从今天起,所有军务、政务、民事,皆设议堂。什长议什长的事,百夫长议百夫长的事,校尉议校尉的事,将领议将领的事。大事开大议,小事开小议。”
“我,不再独断。”
台下起了更大的骚动。
这是要……分权?
“庞统先生。”陆炎再次看向庞统,“我任命你为军师将军,总领军务议事。凡战守之策,皆由议堂共商,你主持,我旁听。议定之后,我画押用印,但决策之权,在议堂。”
庞统浑身一震。
军师将军,这不仅是官职,更是真正的权柄——决策之权。
而主公说的“旁听”,更是前所未有。这意味着,从此军务不再是一人说了算,而是集体决策。
“鲁肃先生。”陆炎转向鲁肃,“我任命你为治中从事,总领政务议事。凡内政民事,皆由你主持议堂。同样,我旁听,议定后画押,决策在议堂。”
鲁肃的手在颤抖。
治中从事,这是州郡级的高官。更重要的是,这是主公把内政大权,真正交到了他手里。
不再是建议,是决策。
“但这还不够。”陆炎继续说,“从今天起,军中设士兵议堂,每什推一人;匠营设工匠议堂,每坊推一人;医营设医者议堂,农田设农人议堂。凡涉及自身之事,皆有发言之权。”
“你们可能会问:这样不会乱吗?不会效率低下吗?”
陆炎笑了笑:“会。短期内,一定会乱,一定会慢。但长远看,不会。因为只有当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被尊重,被听见,被重视,他们才会真正用心做事,才会真正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他看向台下那一张张或惊讶、或激动、或怀疑的脸:
“这一个月,我们为什么能守住?”
“不是因为城墙有多高,不是因为器械有多利,是因为每个人都在拼命。为什么拼命?因为知道城破了,大家都得死。”
“但这是最低级的动力——恐惧。”
“我要的,是更高级的动力——希望。是让大家知道,守住了,不仅能活,还能活得更好。能种地想种的地,打铁想打的铁,治病想治的人。”
“而要让大家有希望,首先得让大家有尊严。”
“议堂,就是给尊严。”
“第三件事,”陆炎的声音变得更加郑重,“是立誓。”
“我,陆炎,在此对天、对地、对你们所有人立誓:”
“从今往后,我必以民为本,以德为先。凡决策,必问民之需;凡行事,必思民之利。若违此誓,天地共诛,人神共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每一个人:
“也请你们所有人,做我的见证。做我的监督。”
“若我再刚愎自用,你们可谏;若我再独断专行,你们可阻;若我再背离今日之誓——你们可弃我而去。”
这话太重了。
重到台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君主让臣民监督自己?君主说臣民可以弃他而去?
这简直……简直颠覆了所有人对君臣关系的认知。
但陆炎说得无比认真。
因为他知道,要建立新的秩序,必须从打破旧的君臣关系开始。
君不是天,臣不是奴。
君是引领者,臣是同行者。
君有错,臣可谏;臣有能,君当用。
这才是健康的秩序。
话说完,陆炎静静站着,等待反应。
台下先是一片死寂。
然后,庞统第一个动了。
他走出队列,走到台前,深深一揖:“主公既有此心,统愿肝脑涂地,以报知遇!”
不是“臣遵旨”,是“愿肝脑涂地”。
这是承诺,不是服从。
接着是鲁肃:“肃本庸才,蒙主公不弃,委以重任。必竭尽驽钝,以助主公成安民兴邦之业!”
然后,像涟漪一样扩散开来。
将领、校尉、吏员、工匠、医者、农人……
一个接一个,一队接一队。
他们或抱拳,或躬身,或跪拜——用各自的方式,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我们信了。
我们愿意,再信一次。
信这个会认错的主公,信这个要改过的主公,信这个立下重誓的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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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会散去时,已是傍晚。
夕阳把广场染成一片金红。
庞统和鲁肃没有走,他们留到最后,陪着陆炎站在台上,看着人群渐渐散去。
“主公今日之言,”庞统轻声说,“太重了。”
“不重,不足以破旧立新。”陆炎说。
“但万一……万一将来真有臣子以此为由,行悖逆之事……”
“那就说明我做得还不够好。”陆炎平静地说,“好到让人舍不得悖逆。”
鲁肃感叹:“主公真的变了。”
“是醒了。”陆炎说,“醒了,就不能再装睡。”
他看着两人:“从今往后,军政大事,就拜托两位了。我只做一件事——把握方向。确保我们走的,是安民、兴邦、立德的路。至于具体怎么走,你们商量,你们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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