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抚摸着盾牌粗糙的表面:“湿泥会干。”
“所以需要轮换。”姜离早有预案,“每面盾牌配三块替换泥芯,由民夫定时浸水更换。盾牌本身可重复使用。”
“造一面要多久?”
“现有材料可日产二十面。若全城工匠集中制作,三日可备足东门所需。”
校尉沉默良久,忽然问:“姜姑娘,这些法子……是你想的?”
姜离摇头:“是集思广益。滑动轨是老木匠赵叔提出的,他战前是造水车的。复合盾是李铁匠的主意,他见过南方防台风的屋墙。至于火油擂石……”她顿了顿,“是主公巡城那夜,一个守军小伙说的——他说‘要是石头能着火砸下去,该多好’。我听见了,就记下了。”
校尉怔住。
他想起那夜主公站在垛口边,和士兵们一起喝粥的样子。想起那个叫阿土的少年,被主公调入亲卫队时泪流满面的模样。
原来,改变早已在细微处发生。
只是今日,才结成果实。
“那就做。”校尉郑重抱拳,“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手下八百儿郎,除了守城,随时听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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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得很快。
午时未到,北门、西门的守将都派人来东门“取经”。姜离索性在匠营开了个简易的传习会——各段城墙派两名懂工匠的士兵来学,学成了回去教同袍。
匠营的空地上,一时间挤满了人。
姜离站在一堆器械中间,手里拿着炭笔,在一块木板上画图讲解。她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是平实地说明原理、工序、注意事项。
“滑动轨的关键是角度,必须让擂石自然滑落,不需人力推。所以安装前要用水测仪找准坡度……”
“复合盾的泥芯,要用黏土混稻草,不能只用沙土。干透了会裂,太湿了挂不住……”
“还有这个——”她举起一个新物件,那是个带摇柄的铁制转盘,盘上缠着浸油麻绳,“‘惊蛰弩’上弦太费人力,用这个转盘辅助,两人即可操作,上弦时间减半。”
一个北门的老兵忍不住问:“姜姑娘,这些好东西,怎么早不拿出来?”
人群中安静下来。
姜离放下转盘,拍了拍手上的炭灰:“因为早先没人问。”
她看着这些士兵,这些工匠,这些从四面八方聚来的人:“从前,匠营只管按图纸做东西。图纸是主公、军师定的,我们照做就是。做得好不好,用着顺不顺手,没人问我们,我们也不敢说。”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顿了顿,“主公说,要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守城的知道哪里需要改进,打铁的知道怎么改更好用,我们匠营……就负责把大家的想法,变成实在的东西。”
一个年轻工匠举手,怯生生地:“那……那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说。”
“曹军云梯的钩子,总是卡在垛口上,砍不断、推不开。我在想……能不能在垛口下沿加装一种‘断钩器’?云梯钩子卡上来时,一拉机关,铁刃弹出,专斩钩柄。”
姜离眼睛一亮:“画出来看看。”
年轻工匠蹲下身,用炭笔在地上画起草图。周围人围拢过去,七嘴八舌地补充——
“钩柄多是硬木包铁,单面刃怕斩不断。”
“那就用双刃夹剪,像剪铁钳那样。”
“但机关要快,慢了云梯就上人了。”
“用弹簧!匠营里还有废弓弩的弓弦,拆了改弹簧!”
讨论越来越热烈。起初只是工匠和士兵,后来连路过送饭的民夫也凑过来看,有个老农甚至提议:“钩子卡住时,能不能倒滚油?俺们架田的菜油还有剩,烧滚了浇下去,比开水烫!”
姜离默默听着,迅速在木板上记录。炭笔划过木面的沙沙声,混着人群的议论声,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原来,智慧一直都在。
只是需要有人倾听,有人汇聚,有人将其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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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龙鳞城的城防已经悄然升级。
东门三段城墙装了滑动轨,配了三百颗改良擂石。北门所有垛口都加装了复合盾,湿泥芯由一队妇人专门负责浸换。西门水门处,姜离带人改进了“雷公炮”的抛射机构——用齿轮组替代人力拉拽,投射精度提高了三成。
最让曹军头疼的是那些“断钩器”。
那东西藏在垛口下,平时看不见。云梯钩子一旦卡上垛口,守军拉动绳索,两片淬火钢刃便从砖缝中弹出,“咔嚓”一声剪断钩柄。云梯失去固定,连带梯上士兵一齐后仰栽倒。
曹军连攻三次,折了十七架云梯,死伤逾百,却连一段城墙都没站稳。
第四次进攻时,他们换了策略——用投石机集中轰击一处,试图砸开缺口再架云梯。
但这次,他们遇见了复合盾。
大石砸在斜支的盾面上,外层铁皮变形,中间湿泥四溅,内层木板裂开——但盾后的城墙完好无损。更让曹军愕然的是,破损的盾牌被迅速撤下,新的盾牌立即补上,整个过程不到半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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