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陆炎:“兄长这一个月做的事,云都听说了。认错,改过,与士卒同食,省口粮给伤员……兄长在学着为万人求生,在担起该担的责任。”
“而云,”他的声音轻了下去,“也该担起该担的责任了。”
密室里安静下来。
只有灯花爆裂的噼啪声,和三个人的呼吸声。
许久,庞统轻声道:“主公,子龙将军所言……不无道理。此次任务,带队之人需威望足以服众,智勇足以应变。纵观全军,确实无人比子龙将军更合适。”
“但他伤——”
“云伤已无碍。”赵云抢道,“张郎中说,再过五日便可提枪。三日后出发,正合其时。”
陆炎看着他,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话:有些人,你拦着他去赴死,反而是对他的侮辱。
赵云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忠诚,他的勇武,他的担当——这些品质成就了他,也注定了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任务内容,”陆炎终于松口,“让士元跟你说。”
庞统取出了地图和计划书。
赵云看得极认真。每一条路线,每一处标记,每一个时间节点,他都反复确认。遇到不清楚的,便细细追问。他的问题往往切中要害——哪里可能埋伏,哪里路线太险,哪里时间太紧。
一个时辰后,他已将整个计划熟记于心。
“所以,”他抬起头,“关键有三:擒曹安民、烧积谷台、趁乱突围。”
“是。”庞统点头,“三者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曹安民好酒,每夜必饮。此为其弱点,亦可能是陷阱。”赵云沉吟,“若他今夜不饮?或饮而戒备?”
“所以需要‘飞火鸢’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庞统指向地图,“火起之时,曹安民必会登高观望,那时便是机会。”
赵云点头,又指向积谷台:“烧粮容易,但要烧得‘像意外’,却难。曹军粮官不是傻子,见火必查。若查觉是人为,计划便暴露。”
“此事姜离已有计较。”庞统道,“她研制了一种‘延时火种’,外表如寻常炭块,内藏硝石硫磺。混入运粮车中,半个时辰后自燃。届时守军只会以为是粮车自燃,不会想到是人为。”
赵云眼中露出赞许:“姜姑娘大才。”
他继续往下看,忽然问:“三十人,够吗?”
陆炎和庞统对视一眼。
这是他们最没把握的一环。三十人要在二十万大军中完成这么多任务,确实太少。
“不能再多。”庞统解释,“人多易暴露。且潜行索一次只能下三人,三十人已是极限。”
赵云沉思片刻:“那就分三队。一队十二人,由我带领,专司擒曹安民。一队十人,由周平带领,负责烧粮。剩下八人,分散在沿途关键节点,负责传递消息、制造假象、必要时舍命断后。”
他看向陆炎:“如此,即便某一队失败,其他两队仍有成功可能。总好过三十人绑在一起,一损俱损。”
陆炎心头一震。
这个分兵之策,他竟没想到。
不是想不到,是不敢想——因为这意味着,要主动让一部分人去当诱饵,去送死。
而赵云想到了,并且平静地说了出来。
“子龙,”陆炎声音发涩,“那八人……”
“云会亲自挑选。”赵云平静道,“选自愿的、无牵挂的、但求一死而报主公的。告诉他们:你们的死,会让其他兄弟活,会让全城人活。”
他说得如此坦然,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而陆炎知道,这正是为将者最残酷的觉悟——必要时,要懂得牺牲,要敢于牺牲。
“好。”陆炎终于点头,“此事,就交给你了。”
赵云单膝跪地:“云必不辱命。”
“但我有一个条件。”陆炎扶起他。
“兄长请说。”
“你要回来。”陆炎盯着他的眼睛,“无论如何,我要你活着回来。这是命令。”
赵云看着他,良久,缓缓点头:“云……遵命。”
但两人都知道,战场上没有绝对的承诺。
这一去,可能就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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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棱堡时,天已全黑。
赵云没有回医营,而是去了城墙。
他沿着马道缓步上行,每一步都牵动左肩的伤,但他走得很稳。守城的士兵见到他,纷纷行礼,眼中既有崇敬,也有担忧——谁都知道赵将军重伤初愈。
登上东门箭楼时,陈武正在巡查。
“子龙?”陈武惊讶,“你怎么上来了?”
“看看。”赵云走到垛口前,望向城外连绵的营火。
夜色中,那些火光如星河般铺展到天际,美丽而致命。每一簇火光后,都是一个想攻破这座城、杀死城里所有人的敌人。
“陈将军,”赵云忽然问,“若有一件事,做了可能死,但不做一定死。你会怎么做?”
陈武愣了愣,随即笑道:“那还用问?拼一把呗。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得值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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