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安走过去,“你们这是……”
“夫子说了,‘有力出力’。”少年抹了把汗,“我们年纪大,能捡柴。小的在学宫糊窗户纸,给暖堂挡风。”
孩子们分工明确,井然有序。暖堂里渐渐热闹起来。有老人聚在炭盆边下棋——棋子是磨圆的石子,棋盘画在地上;有老人教孩子编草鞋;还有几个会乐器的,拿出自制的竹笛、土埙,吹起不成调的乡谣。
笛声呜咽,在风雪声中显得格外苍凉,却也格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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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五,雪停了,但天更冷。
陆炎带着鲁肃、庞统、赵云,悄悄出了棱堡。他们没有骑马,没有仪仗,穿着和百姓一样的棉袍,脚上绑着干草,深一脚浅一脚走在积雪的街巷里。
先去了东门粥棚。
粥棚前队伍依旧,但秩序井然。维持秩序的学宫少年脸冻得通红,但站得笔直。发粥的孩子手上生了冻疮,但舀粥的动作稳而准。
陆炎站在人群外看了很久。他看见一个母亲领了粥,自己先喝了一口试温度,然后才喂给怀里的孩子;看见一个老翁把分到的腌菜省下一半,用油纸包好,说要带回去给卧病的老伴;看见几个半大孩子领了粥,蹲在墙角飞快喝完,然后跑回队伍末尾——他们是在替家里腿脚不便的老人排队。
“主公,”鲁肃低声说,“按您的吩咐,粥里加了姜片和豆子,能驱寒顶饿。另外,各粥棚都备了姜汤,冻伤的人可以免费领取。”
陆炎点头,走到粥棚侧面。那里搭着个简易的棚子,张郎中带着两个学徒正在给冻伤的人处理伤口。大多是手脚生疮的,严重的已经溃烂流脓。
“药用得够吗?”陆炎问。
张郎中抬头见是他,连忙起身:“够。医营按您说的,提前备了冻疮膏。但有些拖得太久,只能先清创包扎。”
一个中年汉子正在包扎手,见到陆炎,愣住,随即要跪。陆炎扶住他:“坐着别动。手怎么伤的?”
汉子讷讷道:“小人是车卫的匠人,前几日赶工造车,手泡在冷水里太久……”
“车卫没发手套?”
“发了……但做精细活戴手套不方便,就……”
陆炎沉默片刻,对鲁肃说:“传令各工坊:寒冬时节,凡需接触冷水、铁器的工序,每日工时减一个时辰。另拨专款,给所有匠人制皮手套。”
“是。”鲁肃记下。
那汉子眼眶红了:“主公……不用减工时,我们能扛……”
“扛什么扛?”陆炎打断他,“手冻坏了,还怎么打铁造车?身体是本钱,没了本钱,拿什么做事?”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围城时死的人够多了。现在,我要你们都活着,好好活着。”
汉子泪流满面,重重点头。
离开粥棚,一行人又去了暖堂。
暖堂里炭火烧得正旺,老人们围坐说话,孩子穿梭其间。见到陆炎,众人都要起身行礼,被他摆手止住。
“大家坐着,我就是来看看。”他走到炭盆边,伸手烤了烤火,很自然地坐在草席上,“暖和吗?”
“暖和!暖和!”老人们纷纷点头。
一个瞎眼的老翁摸索着说:“主公,这炭……烧得真旺。往年这时候,我们这些老棺材瓤子,早冻死几个了。”
陆炎看向他:“老人家眼睛是?”
“围城时熏瞎的。”老翁平静地说,“曹军放火箭,我去扑火,烟进了眼……不过不亏,那火要是烧起来,东墙一段都得垮。”
赵云动容,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老人家,我是赵云。东墙那段……是我守的。谢谢您。”
老翁怔了怔,颤抖着手摸索着,碰到赵云的肩甲:“赵……赵将军?您……您快起来!折煞小老儿了!”
“该跪的是我。”赵云声音低沉,“没有你们百姓拼命,城墙早破了。”
暖堂里安静下来。老人们看着这个曾经在城头浴血奋战的将军,如今跪在一个瞎眼老翁面前,心中百感交集。
许久,一个老妪喃喃道:“三年了……三年了……”
她忽然放声大哭:“三年了啊!总算……总算见着人样了!”
哭声感染了所有人。老人们抹泪,孩子不知所措。陆炎起身,对着满屋老人,深深一揖。
没有说什么“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豪言。
只是深深一揖。
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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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除夕。
从午后起,龙鳞城就沉浸在一种奇异的忙碌中。不是备战的那种紧张,是一种带着喜悦的忙——家家户户扫尘、贴春联、准备年夜饭。春联是学宫统一写的,红纸黑字,内容朴实:“春回大地千山秀,日照龙鳞万象新”“勤劳门第春来早,和睦人家福自多”。
夜幕降临时,主城门前的广场上,篝火点起来了。
那是真正的篝火——十几堆一人高的柴堆熊熊燃烧,火光照亮了半座城。火堆旁摆着长条木桌,桌上放着简单的吃食:煮好的饺子、蒸好的馍、切好的腌肉、还有大盆的菜汤。不限量,谁来都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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