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局也不跟小姑娘一般见识,笑道:“刘小姐真会开玩笑,是昨晚的事情不方便说吗?”
刘嘉音捧着茶杯喝茶,不答反问“周局长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周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最遗憾的事情,自然是没能见我那好兄弟最后一面。”
窗外,细雨沙沙拍打着玻璃,窗内,两人面前的茶雾袅袅升起,直朝周局身后飘去。
刘嘉音的视线随着茶烟看过去,说道:“你这位好兄弟,是不是左边眉毛缺了一块,理着刺头,手臂上还有一道疤?”
哐当!
周局大惊,不小心打翻了手上的茶盏。
滚烫的茶水瞬间就将他的手背烫红,周局却仿若不觉。
他猛地抬头,右手条件反射地往身后探去。
目光也没了先前的淡定平和,如一只豺狼般盯着刘嘉音,声音充满了戒备:“你怎么知道?不对,你到底是谁?”
刘嘉音见对方如临大敌的样子,纤细的手按在周局手臂上,“先别急着掏枪,昨晚的事情我并没有说谎。”
周局知道,刘嘉音说的是昨晚朱家父子被厉鬼索命连累办案警察的事情,也明白了刘嘉音的意思。
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荒诞的念头,怀疑道:“你是说,你真的能看见鬼?你见过我那兄弟?”
刘嘉音盯着周局身后,说道:“不仅能看见鬼,我还是灵台山唯一传人,捉鬼算卦看宅驱邪都会。”
刘嘉音推过去一张名片,只见名片上画着一张萌版Q蛇,贪吃蛇细长的身子蜿蜿蜒蜒组成“刘嘉音”三个字。
名字下面果然写着“捉鬼、算卦、看宅、驱邪”。
周局稍微放下了心,刚才一瞬间,他还以为局里的绝密信息被泄露了,只要不是间谍就好。
见刘嘉音一直盯着自己身后,周局不解地问道:“你一直盯着我身后干什么?”
刘嘉音漫不经心道:“看你好兄弟喝茶啊。”
“噗!”周局刚换了一个茶盏在喝茶,闻言一口茶汤喷了出来,正冲着对面的刘嘉音喷去。
刘嘉音眼疾手快,拿起自己包里的卦布一挡,茶汤被尽数挡下,淅淅沥沥地滴落在桌子上汇成一滩。
她左手放下卦布,右手依然举着茶杯饮啜,杯子里连滴水珠都没有溅出来。
周局见刘嘉音居然有此等身手,对她的话信了五分,追问道:“什么叫做看着我好兄弟喝茶?你、你看见什么了?”
刘嘉音手指在桌面上一点,“你自己说吧。”
周局正纳闷呢,却见洒落在桌面上的茶水突然动了起来,就像有人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字!
一笔一划,桌面上很快出现了一个“枭”字。
周局瞪大双眼,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在不大的包厢内四处张望,语气惊疑不定:“枭?你是枭!你在这里吗?”
茶室内只有周局的声音,以及茶壶内咕噜噜茶汤翻滚的声音。
周局看向刘嘉音:“刘小姐、不,刘大师!如果你真能看见枭,请你一定帮我见见他!这对我、对江城都很重要!”
“这有何难。”刘嘉音掏出一根香点燃,香烟笔直上升,升到一半时却突然朝周局身后飘去。
周局的视线跟着香烟看去,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年轻男人。
这男人剃了个刺头,左边眉毛少了一道。浑身肌肉凸起,露在短袖外面的胳膊上还有一道十几公分长的疤痕,看起来就十分不好惹。
这位神秘男子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好几个地方裂了口子。透过衣服的破洞处,能看见里面淌着血的伤口,鲜血还在汩汩流出,将他穿着的白衬衫都染成了红色。
此刻,这位浑身浴血的男人,正静静飘在周局身后,陶醉地吸着烟香。
“枭?枭!真的是你!当初说好第二天和我碰头,你死哪里去了!”
周局一看见这男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一把抱住了他!
然后,周局便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从对方身体中穿了过去!
他不信邪,又继续抓了几下,依然如此。
“枭?”周局悲哀地看着年轻男人,他早该有预感。
这人是他手底下的卧底,代号枭。
当初枭与他约定了地点碰头,可周局却一直没有等到他。
周局其实心里早已有了推断,对方既然与自己约定了碰面时间,就不可能不来。
除非——对方在那个时间节点之前就已经死了。
枭停止吸食香烟的动作,憨憨地看着周局。
“周局,”枭想举起手拍拍周局的肩膀以示安慰,抬起手,却发现自己两只手掌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两节暴露在外的手骨。
他讪讪地放下手臂,道:“对不起,我失约了。”
周局隔着虚空握住枭的断肢,眼里流出浑浊的泪水:“是不是那场火拼?”
枭虚弱地点点头,仿佛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原本,我拿到那份名单后就能交给你,这样我的卧底任务就完成了,我就可以回去看看我病重的母亲。”
“但是那天很不赶巧,我刚要出发去找你,帮派内部发生内斗。我被红人会的老大点名带去了现场,刚一露面就被暴乱的会员乱刀砍死。”
周局隔空抚摸着枭的伤口,“你受苦了。”
枭释然地笑了,“为人民服务,没什么苦不苦的。我应该是引起了老大的怀疑,他故意借着火拼的由头干掉我。”
“只可惜我那八十六岁的老母亲,她老来得子,又以为我真的弃明从黑,被气得住了院。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在死前没能去医院看她一眼。”
“对了,周局,”枭焦急地问道:“我妈身体怎么样?出院了吗?”
周局的手好像被火烧到一般,他收回手,低着头吞吞吐吐道:“你母亲她、她已经去世······”
枭的表情凝固住了,愣了半晌。
直到眼里缓缓流下了血泪,才喃喃道:“她真的走了?儿子不孝啊,是我把她气死的。”
周局没有回答,作为枭的上司兼朋友,他既没有保护好枭的生命,也没有挽回枭母的死亡,他没有脸面说任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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