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视盗”。
这三个字像一句古老的咒语,在我脑中反复回响。恐惧并未因找到源头而消散,反而因为明确了警告的对象而变得更加具体、尖锐。我不是无辜卷入,我的“识骨”——辨识、解读、传播这个“盗”字的行为,本身可能就是触犯禁忌的开端。
实验室里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裤料传来寒意,我撑着发软的双腿,挣扎着爬起来。目光避开那个空笔筒,仿佛它是什么噬人的陷阱。我必须知道更多。这片新发现的残骨,是唯一的线索。
我重新坐回电脑前,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我不敢再直接凝视那张残骨照片,仿佛多看一秒,那“盗”字的诅咒就会加深一层。我将其导入图像处理软件,进行多光谱分析,试图从氧化和磨损的痕迹中榨取更多信息。
同时,我在实验室庞大的甲骨文数据库里,输入了“勿”、“视”、“盗”三个字的组合进行检索。我要找到类似的辞例,弄清楚这警告究竟在何种语境下出现。
数据库嗡嗡运转,屏幕上滚动着成千上万的卜辞记录。我的心脏也跟着这节奏狂跳。一方面,我害怕找到关联,那将坐实我正身处险境;另一方面,我又迫切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我理解并可能摆脱当前困境的解释。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机箱风扇的嗡鸣陪伴着我。
突然,检索结果跳了出来。只有一条记录。
编号:HD-1037。出土坑位不明(早期非科学发掘品),现藏于某海外私人机构。拓片影像模糊,但释文清晰可辨:
“王占曰:吉。勿视其盗,隹(唯)它噬。”
“王占卜后说:吉利。不要去看那‘盗’,否则会被‘它’吞噬。”
“它噬”!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在甲骨文中,“它”通常指代一种无形的、有害的超自然力量,类似于后世的“祟”或“鬼魅”。而“噬”,就是咬食、吞噬!
不要去看“盗”,否则会被无形的邪祟吞噬。
博物馆那片甲骨的“不翼而飞”,是否就是一种形式的“噬”?而我现在经历的梦境、幻视,那种意识被抽取、被窥探的感觉,是不是另一种形式、针对我个人的“噬”?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片YH127坑的残骨高清图像上。多光谱分析强化了骨片表面的细节。除了刻辞,我注意到在“盗”字残划的旁边,骨面似乎有一些不自然的、细微的凹陷和变色,不像是岁月侵蚀,更像是……
我再次放大图像,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细微的痕迹,并非杂乱无章。它们极其微小,需要极高的分辨率才能察觉,它们环绕在“盗”字残划的周围,尤其是那个代表人形头部的位置,那些痕迹……像极了某种细密的、非人的……齿痕。
仿佛有什么东西,曾经在这片骨头上,在刻下“勿视盗”的警告之后,依旧反复地、贪婪地“舔舐”或“啃咬”过这个字!
一股冰冷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喉咙。这不是普通的骨质风化或虫蛀,这痕迹带着一种令人极端不适的意向性。难道这就是“它噬”在物理层面留下的证据?那无形的“它”,不仅吞噬了博物馆的甲骨,甚至在三千年前,就曾“噬咬”过这片刻着警告的骨头?
理性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我不是在研究历史,我是在触碰一个活着的、饥饿的诅咒。那个躬身探向器皿的“盗”,或许不仅仅是一个象征贪欲的字,它本身就是一个“器皿”,一个召唤、容纳乃至滋养那种名为“它”的无形之物的容器!任何试图理解、凝视这个字的人,都是在向这个容器内窥探,都是在用自己的“意识”作为祭品,喂养那个贪婪的“它”!
而我的解读,我的科普,无异于向全世界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的一丝缝隙。虽然大众的误解(洗头、呕吐)未能触及核心,但我的“正名”,精准地指向了它的本质——“盗”,贪念,非分的获取。这本身就是一种“视”,一种最深层的凝视,从而彻底激活了它?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灯光猛地闪烁起来,明灭不定,发出电流过载的滋滋声。电脑屏幕瞬间黑屏,又在下一秒亮起,但显示的不再是甲骨图像,而是一片扭曲的、翻滚的雪花点,雪花点中,隐约可见那个躬身的人形,在不断地探首、缩回,探首、缩回,仿佛正对着屏幕这边的我,进行着永恒的、贪婪的窥探。
室温骤降,呵气成霜。
我听到了一种声音。极其细微,像是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着骨头,又像是粘稠的液体正从某个极小的孔洞中缓缓滴落。这声音并非来自音响,而是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啃噬着我的理智。
我知道,“它”来了。不是因为博物馆的失窃,而是因为我找到了这片更古老的、刻着“勿视盗”和“它噬”的骨头。我的追查,我的“视”,再一次引来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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