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丝滞涩,如死神投下的毫厘之差,却是凡人武道巅峰上不可逾越的天堑。
“铛——!”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周泰虎口迸裂,鲜血顺着古锭刀的刀柄蜿蜒流下,整条右臂仿佛被千百根钢针刺穿,瞬间麻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支撑着他与许褚这头人形凶兽搏杀的气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
汗水早已浸透了战袍,与血污混在一处,黏腻得令人作呕。
对面的许褚却状若疯魔,赤红的双目中燃烧着纯粹的战意,他手中的大刀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像是要将天地劈开。
他感受到了对手的力竭,攻势愈发狂暴,刀风呼啸,卷起漫天尘土,竟是将周泰身边的空气都抽干了一般,令人窒息。
“死!”许褚一声雷鸣般的咆哮,简单而直接,是他对这场鏖战最原始的宣告。
周泰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强行压下与这“虎痴”以命换命的冲动。
不行,不能死在这里!
大都督还在等着自己!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划过他混沌的脑海。
周泰猛地一咬舌尖,剧痛与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
他不再硬接,而是借着许褚劈来的一刀之力,狼狈不堪地向后翻滚,顺势将古锭刀插在地上,撑着身体踉跄站起。
他没有回头再看许褚一眼,而是转身一头扎进了旁边幽深莫测的密林之中。
身后传来许褚不甘的怒吼和曹军的哄笑声,那声音像是无数根毒刺,狠狠扎进周泰的脊梁。
他的背影在林间光影的切割下显得格外单薄,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枯枝败叶上,发出“咔嚓”的脆响,那不仅是脚步声,更是他身为江东猛将的骄傲被寸寸碾碎的声音。
败了,他周泰,竟然败得如此狼狈,如丧家之犬。
密林的另一端,周瑜的心也正沉入无底的深渊。
他胯下的战马已经口吐白沫,脚步虚浮,显然已到极限。
他身边的亲卫十不存一,人人带伤,眼神中交织着疲惫与绝望。
四面八方都是曹军追击的呐喊声,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箭矢时不时从林间暗处呼啸射出,带起一蓬蓬血花,又一名亲卫惨叫着坠马。
周瑜的俊脸此刻布满烟尘与血污,曾经那双顾盼自雄、挥斥方遒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他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想他周公瑾,赤壁一场大火烧得曹操八十万大军丢盔弃甲,何等意气风发!
可今日,竟被这曹贼逼到如此山穷水尽的境地!
这份耻辱与愤恨,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痛苦。
他能感觉到曹操那张无形的、充满戏谑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要将他这条江东的“龙”活活困死在这片不知名的林子里。
他的心在燃烧,可理智却像一块寒冰,告诉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
活下去,才有机会洗刷今日之辱。
就在周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从马上栽倒的瞬间,一阵异样的震动从地底传来。
起初微弱,如同远方的闷雷,但很快,那震动变得清晰而富有节奏,那是千军万马奔腾时才能发出的独特轰鸣!
曹军的追兵也察觉到了异样,动作不由得一滞。这是……新的伏兵?
周瑜的心猛地一跳,是敌是友?
下一刻,答案揭晓。
“大都督休慌,丁奉来也!”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从曹军追兵的侧翼炸响!
只见一片密林之后,数百面绣着“孙”字的江东旗帜猛然竖起,如同一片凭空出现的血色森林。
紧接着,一支玄甲铁骑如黑色潮水般汹涌而出,为首一员大将,手持短戟,面容坚毅,正是丁奉!
原来丁奉奉命在外围游弋,早些时候发现曹军数支部队打着不同将领的旗号四散分开,看似要进行多路包抄,但他心思缜密,察觉到其中几路人马虽旗帜鲜明,但行军队列散乱,显然是虚张声势的疑兵。
他当机立断,认定曹军主力必是集中兵力追击中枢的周瑜,于是立刻放弃了原定路线,率领麾下精锐铁骑连夜抄小路绕行,终于在此刻赶到!
“江东儿郎,随我破敌!救出大都督!”丁奉的吼声点燃了所有江东骑士的血性。
这支生力军的出现,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捅进了曹军疲惫而松懈的侧腰。
曹军的阵型瞬间大乱,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人仰马翻。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支江东兵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正在林中亡命的周泰听到了这熟悉的乡音和呐喊,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睛里,瞬间重新燃起了烈火!
他不再躲藏,提着古锭刀从林中悍然杀出,如同一头挣脱牢笼的猛虎,迎头撞上了正在混乱中试图重整队列的曹将焦触。
焦触见是一个浑身浴血的败将,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举枪便刺:“败军之将,安敢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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