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也蹬蹬蹬地爬了上来,他顾不上擦一把满是油污的脸,咧着嘴,露出被熏得微黑的牙齿,“主公!咱们的铁甲舰,扛住了!后装炮,没掉链子!就是……就是有几处锅炉需要紧急检修,蒸汽管路也得重新拧紧……”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技术细节,粗糙的大手比划着,眼中是工匠独有的、看到心血结晶经受住考验后的自豪光芒。
林牧之重重拍了下赵铁柱结实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转向苏婉清和郑知远,沉声道:“婉清,安抚将士、统计战功、抚恤伤亡之事,由你全力统筹,务必周到。知远,舰队休整、海域警戒、防敌反扑,交由你负责。铁柱,尽快恢复舰队航行与基本战力。”
“是!”三人齐声应道,各自领命而去,脚步匆忙却充满力量。
指挥台上,再次只剩下林牧之一人。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投在冰冷的甲板上。
他缓缓展开那卷绢帛,目光掠过那一行行数字,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根针,刺在他的心上。
胜利,从来不是毫无代价的童话。
但这牺牲,换来了海疆的肃清,换来了昭明未来的发展之机。
他极目远眺。
海风渐起,吹散了部分硝烟。
远方的海平面,重新呈现出宁静的深蓝。
零星的火光还在某些残骸上闪烁,像是这场大战最后的余烬。
但更多的,是昭明舰队井然有序的灯火,如同黑夜中升起的星辰,坚定地照亮这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海疆。
肃清了。
这片海,终于暂时肃清了。
林牧之握紧了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海外古国的威胁未必根除,内陆的建设百废待兴,宪政的推行困难重重……
但此刻,看着身后那些欢呼雀跃、对他充满信任的面孔,感受着脚下这艘由他亲手推动诞生的钢铁巨舰传来的坚实触感,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与责任,充盈着他的胸膛。
路还长,但方向已然明确。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舷梯。
下一步,该让这捷报,传回那片他誓言要守护的土地了。
海风拂过他染尘的青衫,衣袂猎猎作响,仿佛在为新的征程吹响号角。
寒川舰队的捷报,像一道撕裂阴沉天幕的闪电,自东海之滨疾驰而来。
快马!
八百里加急的快马!
马蹄声踏碎了官道上的秋露,驿卒背插三根染红的翎羽,喉咙里涌着血沫,却依旧将鞭子甩得噼啪作响。
让开!都让开!寒川大捷!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能点燃空气的狂热。
消息比马更快。
先是沿海烽火台一道接一道地燃起平安烟,狼烟笔直,直插云霄,让提心吊胆数日的沿海百姓纷纷涌上高处,指着那烟柱,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赢了?是我们赢了?
那海外古国的巨舰……被侯爷打跑了?
有老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东方磕头,泪流满面,苍老的手掌死死攥着泥土。
紧接着,信鸽扑棱着翅膀,如同雨点般落向寒川城、落在昭明势力控制的每一个枢纽城镇。
鸽信上的字迹简单却重若千钧:
“癸字海湾,诱敌深入,敌主力尽墨,古国舰队溃散千里,海疆已靖。牧之。”
落款处,是一个简单的火焰纹章——寒川侯林的标志。
寒川城,率先沸腾了!
铛——铛——铛——
钟楼上的大钟被撞响,一声接着一声,洪亮悠远,传遍全城。
街上的人群先是愣住,侧耳倾听。
是捷报钟!连响九声!是大捷!前所未有的大捷!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整个城市瞬间爆炸了!
欢呼声!
狂笑声!
哭声!
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上云霄,震得屋檐上的积雪都簌簌落下。
商铺里的伙计扔掉了算盘,作坊里的工匠抛下了工具,学堂里的学童冲出了教室,所有人都涌上了街头。
赢了!我们赢了!
侯爷万岁!寒川万岁!
人们互相拥抱,拍打着彼此的肩膀,不管认识不认识,此刻都是共享这份荣耀的兄弟姐妹。
酒肆的老板抱着酒坛子冲到街上,掀开泥封,狂笑着往碗里倒酒。
喝!今天我请客!为侯爷贺!为咱们寒川贺!
碗盏碰撞声,欢呼叫好声,不绝于耳。孩子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举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小木棍,当做火铳,嘴里发出砰砰的声响。
整个寒川城,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侯府内,气氛却与外界的沸腾截然不同。
苏婉清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笺,手指微微颤抖。
她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那株依然挺立的青松,眼眶瞬间就红了。
连日来的担忧、焦虑、强装镇定,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滚烫的液体,涌出眼眶。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失态,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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