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危机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寒光凛冽,日夜不休地提醒着赵宸——安平无粮,民心难稳,封地难立。唯有让“以工代赈”立刻见到成效,让百姓亲眼看见粮食入袋、清水入田,才能稳住这摇摇欲坠的民心,抵御那暗处如毒蛇般潜行的逆流。时间,是他最奢侈的消耗品,每一息的拖延,都可能让饥民倒下,让谣言生根,让敌手得逞。
在李毅和夏荷的高效组织下,流民登记工作基本完成。青壮被编入工程队,老弱妇孺则负责烧水、做饭、编织藤筐,连七八岁的孩童也提着小竹篮,帮着搬运碎石。安平县城外,以工代赈的第一个大型工程——清理、拓宽、加固主要灌溉水渠“安丰渠”,正式动工。
清晨,薄雾如纱,笼罩在荒芜的原野上,露珠在枯草尖上凝成银珠,转瞬即逝,宛如这乱世中百姓微弱的希望,美丽却易碎。天边泛起鱼肚白,残月未落,寒星点点,冷风卷着泥土与柴火的气息扑面而来。城西的安丰渠旧址上已是人声鼎沸,铁镐凿石的“叮当”声、号子声、脚步声、藤筐拖地的“沙沙”声,交织成一片。远处,炊烟袅袅升起,几口大铁锅架在临时搭起的土灶上,锅中稀粥翻滚,米香混着柴火味,在冷空气中飘散,引得孩子们围在锅边,眼巴巴地望着。
成千上万的流民在划分好的工段上忙碌起来,衣衫褴褛,补丁叠着补丁,有的甚至以麻袋裹身,脚上草鞋磨穿,脚趾冻得发紫。但他们的眼神却发亮,像荒原上的野火,燃烧着对食物的渴望,对未来的期盼。他们手中的工具虽简陋——锈迹斑斑的铁镐、歪斜的木撬、破旧的藤筐——动作却卖力,一镐一铲,都带着拼死一搏的狠劲,仿佛每一镐下去,都是在为自己凿开一条生路,为家人争一口活命的粮。
李德全带着初步组建的护乡队在工地外围巡视,三十多名精壮汉子,皆是孤苦无依、家世清白的流民子弟,身着统一的粗布短打,腰间佩刀,步伐整齐,脚步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如战鼓擂动。他们目光如鹰,扫视着人群,警惕着任何可能的破坏。李德全一身玄色劲装,披着旧皮甲,肩头还留着前夜巡逻时被冷雨浸透的水渍,手按刀柄,指节发白,像一尊移动的铁塔,沉默而威严。他不时低喝一声:“注意警戒!莫让闲杂人靠近粮车!”声音如雷,震得人耳膜发颤。
赵宸没有留在县衙,他亲自来到了工地。他没有站在高处指手画脚,而是挽起袖口,走入人群,不时接过老者肩头过于沉重的土筐,或与民工一起合力撬动一块巨石。泥浆沾污了他的锦袍,原本月白色的衣襟已染成泥褐色,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几缕黑发贴在眉角,他却浑然不觉,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温和却坚定的笑意,那笑不似贵族的施舍,而像一个真正与民同苦的领路人。
“王爷,使不得!这粗活怎能让你来干!”一个老农惊慌地想要阻止,手中藤筐差点掉落,声音颤抖,眼中泛起泪光。
赵宸抹了把汗,笑容爽朗,声音洪亮如钟:“老伯,这安平是父皇赐予我的封地,你们是我的子民。为自家田地出力,有何不可?力气活我不如诸位,但多一个人,总能快一分。咱们一起,把这渠修通,把这地救活!我赵宸在此立誓——安平不兴,我绝不离此渠一步!”
他这番亲力亲为的举动,比任何诏书都更有力量。民工们看着这位毫无架子的年轻王爷,有人甚至认出他就是前几日当街拿下县令、亲手斩杀贪官的那位,心中敬畏与感动交织。工地上的气氛从最初的死气沉沉,变得热火朝天,连孩童也跟着喊起了号子,声音稚嫩却坚定:“一镐一石,一渠一粮!王爷带路,安平必昌!”
阳光终于刺破云层,洒在工地上,映照在铁器上,闪出点点寒光。泥土翻飞,石块滚落,渠身一寸寸加深,一尺尺延展。远处,粮车缓缓驶来,麻袋堆得如小山,那是今日的口粮——糙米混着豆子,虽不精细,却是实打实的活命之粮。百姓望着那车,眼中的光,比阳光更亮。
然而,麻烦很快接踵而至。
开工第三日,阴云密布,天色灰暗,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仿佛天地也在预示着风暴将至。几个工段同时出现了问题。先是有人在人群中低声散布谣言:“王府根本无力支付口粮,这工程不过是骗大家白干活!等渠修好了,王爷卷粮跑了,咱们连讨饭的地方都没有!”声音虽轻,却像毒蛇的信子,迅速在人群中蔓延。有人低头议论,有人停下手中的活,眼神中重新浮现出怀疑与恐惧。
紧接着,清晨巡查时,发现几处刚清理好的渠段在夜间被人恶意破坏——填回了大量土石,渠底还被砸入几根粗木桩,更有两处原本加固的堤岸被挖开,显然是蓄意为之。更巧的是,两个民工因“争抢工具”大打出手,一人头破血流,被抬下工地,血迹染红了黄土,触目惊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