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专售煤球与煤炉的官营铺面前,早已是人头攒动,排起了蜿蜒的长龙。
秋意渐浓,寒风萧瑟,排队的人们裹紧了单薄的衣衫,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耐烦。
“这都排了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轮到我?家里的柴火眼看就要烧光了。”
“轮到你也没用啊,我听说煤炉早就卖光了。今天怕是只有煤球了。”
“光有煤球顶啥用?没炉子,那黑疙瘩难不成当饭吃?”
“就是!朝廷光知道卖煤,炉子却供不上,这不是急死人吗。”
“唉,柴价还是那么贵,煤倒是便宜,可没炉子烧,还不是干瞪眼?”
抱怨声、叹息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望的焦躁。
许多人已经开始动摇,想着是不是干脆去买那贵得离谱的柴火算了。
就在这时,一辆辆满载的大车在衙役的护送下,缓缓驶到了铺面后院。
不一会儿,铺里的伙计们开始忙碌地将车上的货物搬进店里。眼尖的排队者立刻发现了不同:
“咦?快看!他们搬的不是铁炉子。是……是陶的?红陶罐子?”
“陶罐?搬陶罐来作甚?”
“不对!你看那形状,圆墩墩的,还有炉门!那……那是煤炉。是陶做的煤炉。”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队伍。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先前沮丧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好奇!
“陶煤炉?陶的能烧火?”
“朝廷敢拿出来卖,肯定能用。”
“哎呀!管它铁的还是陶的,能烧煤取暖就是好炉子!”
很快,店铺掌柜站到高处,大声宣布:“诸位父老乡亲,朝廷体恤民生,新制陶煤炉已到货。价廉物美,耐烧耐用,数量充足。”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排队的速度骤然加快,人们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买到陶煤炉和煤球的人,如同捧着宝贝一般,小心翼翼地用草绳捆好,欢天喜地地往家赶。
不到半日功夫,长安城许多里坊中,便开始飘散出一种不同于柴烟的特殊气味。
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屋檐下,都摆上了那个赭红色的圆墩陶炉,炉膛里煤火正旺,映照着主人家欣喜的脸庞。
“他张婶!快看你家这陶炉子,火真旺啊,一点烟都没有。”
“是啊李嫂。比烧柴省事多了,添一次煤能管大半天。屋里暖和着呢。”
“关键是便宜啊,这煤球比柴火便宜多了,今年冬天可算不用愁了。”
百姓们互相串门,交流着使用陶煤炉的心得,言语中充满了对朝廷的感激。
更有那手巧的工匠或农户,在用过陶煤炉后,受到了启发。
“这陶炉好是好,就是放在屋里占地方。俺寻思着,能不能把这炉子砌到俺家灶台里去?”
说干就干!
很快,一些人家开始改造自家的灶台,将陶煤炉的核心结构,炉膛和烟道,巧妙地嵌入其中,形成了既能用柴、又能烧煤的“两用灶”,既节省了空间,又更方便了日常炊事。
还有那会烧窑制陶的人,见陶煤炉如此受欢迎,也动了心思:“这炉子看着也不难做,我们自己能不能烧几个?”
于是,一些私人的小窑口也开始尝试仿制陶煤炉,虽然工艺粗糙些,但也能用,进一步缓解了供应的压力。
从官营推广到民间自发仿造与改良,陶煤炉以惊人的速度在长安城乃至周边州县普及开来。
往日因柴荒而弥漫的恐慌,彻底烟消云散。
世家族长们期盼的煤炉不足、柴价反弹的场景,终究没有出现。
数日之后,那间曾密谋过柴荒大计的幽深厅堂内,气氛却如同冰窖。
几位世家大族的族长再次聚首,却再无之前的意气风发,个个面色铁青,颓然跌坐在椅中。
“完了……全完了……” 郑元寿失神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案几上,摆着一份最新的市价简报,上面清晰地写着:长安柴价,已跌至每担十五文,且仍在下跌。
崔敦礼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盏乱跳,他须发戟张,怒不可遏:“可恨,可恨至极!那李世民……竟想出如此刁钻的法子!陶土……哈哈哈哈,竟是廉价的陶土!我等耗尽心思,竟败在了这随处可见的泥土之上。”
他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嘶哑,充满了不甘与羞辱。
为了此番谋划,他们不惜背负骂名,动用资源,本以为掐住了民生命脉,足以让朝廷焦头烂额。
谁知对方竟用如此低廉、易得之物,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危机,反倒让他们成了天下笑柄!
王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咬牙道:“如今市面之上,陶煤炉堆积如山,价格低廉,寻常百姓家皆可购置。煤球供应更是源源不断。柴薪……柴薪几乎无人问津。我等封山,还有何意义?不过是徒留恶名罢了。”
卢柏长叹一声,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再封下去,除了让庄丁与樵夫冲突不断,徒增事端,已无丝毫益处。传令下去吧……所有山林,即日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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