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国公所言极是。即便此等仙粮不宜酿酒,亦无妨。其既可充作百姓口粮,则省下之,便可专用于酿酒。”
“如此,粮足则酿酒之争议自消。太子殿下由限酒而论及增粮,由堵疏而论及开源,思虑深远,老臣以为,此方为治本之策。”
魏徵这番话,等于完全认可了李承乾的思路,并将自己的立场从反对酿酒悄然转向了支持在粮食充足前提下合理酿酒。
这对于以固执闻名的他而言,已是极大的转变。
“魏公所言甚是!”
“增产才是根本!”
“若能广种此等仙粮,我大唐何惧缺粮?”
“届时酿酒课税,亦能大增国库!”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让朝堂上的气氛彻底扭转。
方才还因耗粮而显得罪大恶极的酿酒之事,此刻在粮食即将大幅增产的乐观预期下,仿佛变成了一个可以从容规划、甚至值得期待的未来产业。
百官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起推广新粮的困难、如何分配土地、税收如何调整等具体问题,气氛热烈。
而之前那些在魏徵弹劾时群起附议、意图借机发难的世家官员们,此刻却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
他们原本准备好的、攻击李泰动摇国本的慷慨陈词,在太子增产开源的宏大蓝图和几位重臣务实乐观的讨论面前,显得如此短视和狭隘。
他们若再坚持,不仅显得不识大体,更会与眼前这片为国谋粮的积极氛围格格不入。
继续纠缠酿酒耗粮,已毫无意义,这些人只得悻悻地低下头,混在人群中,不再发声,心中充满了计策落空的不甘和对太子突然展现出的高超手腕的忌惮。
李世民高坐于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侃侃而谈、引导议题的长子,看着热烈讨论的群臣,再看看那群哑口无言的世家官员,心中畅快无比。
这场风波,不仅被成功化解,更转化为一场关于国家粮食战略的积极讨论,大大提振了朝臣的信心。
……
朝会散去,百官鱼贯而出。
李泰快走几步,追上了正要返回东宫的李承乾。
“阿兄,请留步。”
李承乾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是惯常的、带着几分疏离的平静:“四弟,有事?”
李泰走到他面前,郑重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泰,多谢兄长今日在朝堂之上,出言相助,为弟解难。”
李承乾微微侧身,不受全礼,语气平淡,带着一丝刻意的公事公办:
“四弟不必多礼。孤身为储君,为父皇分忧,匡正朝议,乃是分内之事。魏徵所言虽有过激,然耗粮亦是实情,立法规范,于国于民皆有利,并非全为于你。”
李泰直起身,看着兄长那副储君楷模的模样,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李承乾的眼睛,声音低了几分,却带着一丝执拗:
“兄长今日所为,真的……全然是为了储君之责,为了朝廷法度,就没有一丝一毫……是因为兄弟之情?”
李承乾没料到李泰会问得如此直接,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那探究的目光,转头望向远处宫殿的飞檐,语气有些生硬:“自然是依法依理。否则还能为何?”
见他依旧回避,李泰心中积压许久的疑惑与某种冲动,终于按捺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绕圈子,将那块横亘在兄弟二人之间最大的石头,搬到了台面上:
“阿兄长,你一直以来……是否都心存芥蒂?你是否始终觉得,我有心觊觎你那东宫之位?”
这话如同惊雷,在李承乾耳边炸响。
他猛地转回头,脸上那层面具般的平静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被戳中心事的愠怒和尖锐的反讽。
他冷笑一声,逼视着李泰:
“觊觎?呵……魏王殿下何必说得如此委婉?难道你自己敢说,从未动过此念?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你聪慧过人,深得父皇喜爱?你难道就真的……从未想过,彼可取而代之?”
面对兄长几乎撕破脸的质问,李泰却没有如往常般或惶恐辩解、或愤然反驳。
他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
“想过。” 李泰的回答,简单、清晰,没有任何犹豫。
这坦诚无比的“想过”二字,反而让李承乾愣住了,准备好的后续诘问卡在了喉咙里。
李泰看着他错愕的表情,继续平静地说道:“以前,确实想过。那个位置,至高无上,执掌乾坤,试问天家子弟,几人能真正心如止水?尤其……当我觉得自己或许比你更懂得如何治国安邦的时候。”
他的语气里没有炫耀,只有陈述事实的平淡。但这平淡,却比任何激昂的宣告更让李承乾感到刺痛。
“但是,” 李泰话锋一转,眼中骤然迸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热切与向往的光芒,“那是以前了。”
“现在,不想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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