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薄司靳!好一个‘无论何模样’!” 皇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凤眸中寒光凛冽,扫过地上那摊碎裂的青灰色药膏,又掠过慕千月那张斑驳的脸。
计划全被打乱了!
不仅和亲之计受挫,如今连处置慕千月都变得棘手万分!
动了薄司靳明媒正礼、皇帝亲赐的未婚妻,哪怕她是皇后,也需掂量后果!
“母后!” 永宁公主终于从嫉恨的泥沼中挣扎出一丝声音。
她猛地抓住皇后的衣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再也没了之前的得意或狠毒,只剩下惶急与不甘。
“不能让薄将军带她走!她……她这个样子,怎么配!这圣旨……这圣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父皇怎么会同意……”
“闭嘴!” 皇后厉声喝断永宁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滔天的怒火,目光重新落在慕千月身上,变得极其复杂。
陈太医早已退到角落,缩着身子,恨不得将自己隐形。
永宁公主脸色煞白,揪着皇后衣袖的手微微发抖。
皇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已重新覆上了一层属于六宫之主的、无懈可击的端庄面具。
尽管那面具之下,是冰冷的怒意与急速的权衡。
宫室外,那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如同踏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铠甲铿锵,带着边关风雪与战场杀伐的凛冽气息,穿透华丽的宫门,直抵内殿。
皇后知道,此刻再强行留人已是徒劳,甚至可能立刻与那位手握重兵、圣眷正隆的威震将军撕破脸皮。
她必须在薄司靳踏入这扇门之前,做出最符合皇后身份、也最能暂时保全颜面的抉择。
“永宁,放手。”皇后声音冷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却未看女儿。
而是落在依旧垂首跪坐的慕千月身上,缓缓开口,“慕千月,陛下既已下旨赐婚,天恩浩荡,薄将军亦情深义重,此乃你的造化。”
她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你脸上的……症候,既然陈太医暂无万全把握,宫中亦不便再强留你用药。便如陛下口谕,出宫好生‘静养’吧。”
“母后?!”永宁公主不敢置信地尖叫出声,抓住皇后衣袖的手猛地收紧,“您就这样放她走?那和亲之事怎么办?!
我怎么办?!我不许!我要去见父皇,父皇定是被那薄司靳蒙蔽了,他若知道这贱人……”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永宁口不择言的嘶喊。
皇后收回手,掌心微微发麻,看着女儿瞬间红肿起来的脸颊和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心中亦是一刺,但面上丝毫不显:“本宫叫你闭嘴,你没听见吗?
圣旨已下,金口玉言,岂容你置喙?再多言一句,便去佛堂静思己过,没有本宫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永宁公主捂着脸,浑身颤抖,泪水滚滚而下,却再也不敢发出声音。
只是用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瞪着慕千月,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皇后不再看她,转向慕千月:“慕小姐,起来吧。李嬷嬷,送慕小姐出去。”
她甚至没有再说任何关于“毒”或“脸”的话,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慕千月依言,缓缓站起身。
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皇后或永宁,只是对着皇后的方向,极标准地行了一个告退礼,姿态恭顺,却无半分惶恐瑟缩。
“臣女,谢娘娘恩典。”
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说罢,她转身,在李嬷嬷复杂难言的目光指引下,一步步向殿外走去。
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那摊碎裂的药膏,也没有理会身后永宁公主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怨毒目光。
就在她即将踏出内殿门扉的刹那,身后终于爆发出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混合着绝望与不甘的尖厉嘶吼。
“慕千月——!!你不得好死——!!薄司靳他眼盲心瞎!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嘶吼声穿透门廊,惊起檐下栖息的寒鸦。
慕千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背影都未曾晃动一下。
午后的日光从逐渐敞开的殿门外涌入,有些刺眼,将她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也模糊了她脸上那些狰狞的红痕。
她微微眯了下眼,适应着光亮,也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的微芒。
几乎就在慕千月踏出皇后宫门的同一时刻。
另一道圣旨已率先抵达了镇国公府。
宣旨太监尖细拖长的尾音,刚刚在雕梁画栋的前厅内落下最后一个字:
“……兹闻镇国公慕峥之女慕千月,娴雅端静,品貌……呃,秉性温良,堪为佳配。
今威震将军薄司靳,功勋卓着,忠勇无双,二人良缘天作,朕心甚悦。特赐婚二人,择吉日完婚。钦此——”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镇国公慕峥伏地叩首,声音洪亮沉稳,听不出丝毫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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