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的烛火燃去了大半,臣工们领旨后相继躬身退出。
沉重的殿门开启又合拢,带走了最后一丝嘈杂,只留下更加空旷的寂静和弥漫在空气里的凝重。
烛光将御座和阶下那道挺拔身影拉得极长,交汇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
薄司靳并未随众人离开,他知道陛下会留下自己。
他垂手肃立,等待着年轻的君王就明日城楼宣慰的细节、或者北境最新的军情做出更具体的指示。
铠甲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如同他此刻沉静的外表。
然而,沈玦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摄政王,”少年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少了方才面对群臣时的雷霆怒意,多了几分探究的深沉,“朕听闻,慕家姐姐……慕千月手中,有一种威力奇大、可令金石碎裂的物事?可是真的?”
薄司靳心中蓦然一凛,仿佛最深处某个紧绷的弦被轻轻拨动。
他抬眸,对上御座之上沈玦的目光。
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却不再燃烧着怒火,而是如同深潭,映着烛火,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陛下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起了别的心思?
他面上波澜不惊,甚至刻意让眼神流露出适当的疑惑与凝重。
沉吟片刻,才谨慎答道:“回陛下,确有传闻。臣……也曾听镇国公府旧人提起一二,慕姑娘似乎偶得奇术,能制出响声巨大、颇有破坏之能的物件。
然具体为何物,如何制成,原理为何,臣……实不知晓。慕姑娘对此亦讳莫如深。”
这是他对慕千月的一种下意识保护,尤其在如此敏感的时刻,任何一种超乎寻常的力量,都可能成为双刃剑。
沈玦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御座的龙首扶手上轻轻叩击,发出极轻微的“笃笃”声。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那样看着薄司靳,目光专注,仿佛要穿透那沉稳的表象,看到其下的真实想法。
殿内的沉默被拉长,烛火跳动,光影在两人之间明灭不定。
良久,沈玦才再次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薄卿,朕问你,你信朕吗?”
这个问题来得更加突兀,也更为尖锐。
薄司靳心头那根弦绷得更紧。
信?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尤其是眼前这位少年天子,短短时日已展现出远超年龄的城府与果决。
信任,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和危如累卵的时局下,是多么奢侈又脆弱的东西。
他垂下眼帘,避开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单膝跪地,抱拳,声音沉稳依旧,却多了几分审慎的重量:“陛下乃大乾天子,臣之君上。
陛下少年英断,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臣……敬佩陛下胆略,愿为陛下,为大乾社稷效死力。”
他能所保证的,就是不会失了臣子的本分。
沈玦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
他缓缓从御座上站起,一步步走下丹陛,来到薄司靳面前。
明黄的袍角拂过冰冷的地面,停在薄司靳触手可及之处。
少年天子低头看着跪地的摄政王,脸上的冰封之色渐渐化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坦荡的严肃。
“薄卿,你不必如此谨慎回话。朕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
沈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慕家于大乾,于朕有恩。
她手中所有,无论是何奇物,只要是为抗楚,为保我大乾百姓,便是国之利器,朕只会欣喜,绝不会因此猜忌于她,更不会让任何‘其罪’加诸她身。”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也像是在展示自己的诚意:“朕今日单独问你,并非觊觎那物,亦非疑你。
而是朕知道,此事若被朝中某些人,或被北边楚军探知,必将引来无穷麻烦,甚至祸患。
慕姐姐一介女子,虽有薄卿护佑,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薄司靳依旧保持着跪姿,但紧绷的肩背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丝。
沈玦这番话,情理兼备,直指要害,尤其是那份对慕千月安危的考量,确实触动了他内心最深的担忧。
他之前并非没有想过这些,只是内外交困,千头万绪,一时难以周全。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君王。
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郑重与承诺,眼底清澈,不见丝毫作伪的阴霾。
“陛下……”薄司靳的声音低沉了些,那层戒备的硬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沈玦见他神色松动,趁热打铁,语气更加恳切:“薄卿,朕需要你相信朕。不仅是在朝堂上,在军国大事上,更是在这等关乎身边人性命安危的私事上。
朕以天子之尊向你承诺,只要朕在一日,必尽力护慕姐姐周全,不让她因身怀奇术而受无妄之灾。
此事,你知,朕知,天知地知,绝不入第三人之耳,如何?”
薄司靳深深吸了一口气,殿内冰凉的空气沁入肺腑,让他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
少年天子的目光灼灼,承诺铮铮。
“臣……”薄司靳终于,极轻地点了点头,声音虽低,却不再有迟疑,“相信陛下。”
沈玦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极淡的笑意,伸手虚扶了一下:“薄卿请起。”
薄司靳起身,铠甲轻响。
“那陛下……”薄司靳主动问道,语气已自然了许多,“需要臣做什么?”
他明白,沈玦如此推心置腹,绝不会仅仅是为了一个承诺。
沈玦转身,踱回御座前,却并未坐下。
他背对着薄司靳,目光投向殿顶藻井的暗影,似乎在整理思绪,也像是在下某种决心。
“薄卿,”他重新开口,声音在空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恳切,“朕……想见一见慕家姐姐。”
薄司靳刚刚落回实处的心,因这句话又微微提了起来。
他神色未变,只是目光更深沉了几分,等待着沈玦的下文。
沈玦转过身,直视着他,解释道:“并非以天子之仪召见,那样太过招摇。朕想私下见一见她。
关于她手中那物事,朕有些想法,或许能与她当面探讨。有些话,传话易失真,且此事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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