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太师府彻底陷入了连轴转的忙碌漩涡,空气里都漂浮着紧绷的节奏。蓝氏几乎是以一种脚不沾地的姿态,成了府中最忙碌的身影——
天不亮便起身,亲自到库房清点行装,指尖划过一件件御寒的狐裘,仔细检查针脚是否密实,又叮嘱仆役将伤药按外用内服分类装好,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贴上醒目的标签;
筹备干粮时,她不仅考虑到路途遥远需耐存放,还特意吩咐厨房多做些赵高偏爱的枣泥糕和咸酥饼,连沿途可能遇到的州府官员喜好都打听清楚,让下人备好对应的笔墨、砚台等雅致礼物。
除此之外,她还要核对赵高需带走的文书、舆图,那些厚重的卷宗堆满了半张案几,她逐页翻阅,将错漏之处用朱笔圈出,再亲自送到书房与赵高确认;
与副使赵虎对接时,她拿着密密麻麻的清单,一项项核对车马、护卫人数,哪怕是粮草的斤两、水囊的数量都不肯放过,声音虽因连日操劳添了几分沙哑,却依旧清晰利落,没有半分含糊。
反观赵高,倒成了府中最“清闲”的人。
他大半时日都待在书房,案上摊着西域的山川地貌图、风土人情志,指尖偶尔在地图上的绿洲或戈壁处轻点,似在梳理出使的行程与应对之策。
可往往看着看着,思绪便会不自觉飘远,窗外隐约传来蓝氏吩咐仆役的声音,或是她匆匆走过廊下的脚步声,轻而急,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他抬眼望向窗外,总能瞥见那抹素色的身影穿梭在庭院中,裙摆扫过石阶,留下一道利落的弧线,几日下来,
她的眼下渐渐晕开了淡淡的青影,原本就纤细的身形,似乎又清瘦了些,连鬓边的碎发都来不及仔细打理,偶尔会随着动作滑落脸颊。
这日晚膳,赵高刻意放慢了进食的速度,目光几次不经意地瞟向对面的蓝氏。
她拿起碗筷的手微微有些发颤,想来是连日握笔、清点物件累的,吃了没几口便放下筷子,又开始盘算着遗漏的事宜,眉心轻轻蹙着,连眼角的倦意都来不及掩饰。
赵高看在眼里,想说些让她歇息的话,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深知此行的重要性,也明白蓝氏的周到细致,皆是为了让他此行无虞。
晚膳过后,赵高在书房静坐了片刻,指尖摩挲着微凉的书页,却总有些心神不宁,便起身想去看看行装的筹备情况。
刚走到正厅外,便见室内的烛火还亮着,橘黄色的光晕透过窗棂洒出来,映出一抹伏案的身影。
他放轻脚步,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蓝氏伏在堆满清单和账册的案几上,竟然睡着了。
她的头轻轻歪着,一侧脸颊贴着微凉的宣纸,一支毛笔还虚握在指间,笔尖的墨汁尚未干透,在纸上晕开了一小片淡淡的墨痕。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心紧紧蹙着,像是在梦里还在为琐事烦忧,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垂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衬得那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多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脆弱。
连日的操劳让她的脸颊显得有些苍白,唇色也淡淡的,却愈发凸显出眉眼的清丽,几缕散落的发丝贴在颊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赵高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这几日她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
从清晨到深夜,她没有片刻停歇,那份周到与细致,早已远超一个普通管事,甚至超越了合作伙伴的本分。
她仿佛把他此行的安危、顺遂,都扛在了自己肩上,默默付出着,不求半分回报。
一股复杂的情绪悄然在他心底蔓延开来,有感激,感激她为自己打理好一切,让他无需为杂事分心;
有愧疚,愧疚自己安然待在书房,却让她如此劳心劳力;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像温水漫过心湖,轻轻漾开涟漪。
他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一步步走向案几。
厅内没有旁人,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伴随着她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俯身,目光在她沉睡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极其小心地、试探性地伸出手臂,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背。
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赵高微微一怔——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轻,仿佛一片羽毛,稍一用力便会破碎。
他屏住呼吸,尽量放缓动作,将她稳稳地抱了起来。
她身上的重量很轻,却仿佛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上,让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动作愈发轻柔。
蓝氏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身体的移动,不安地动了动,小巧的鼻翼翕张了几下,发出几声含糊的呓语,像是在说“清单……再核对一遍”。
她没有醒来,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更安稳的依靠,下意识地将头往他的颈窝处蹭了蹭,发丝扫过他的皮肤,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吸渐渐变得更加平稳,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带着她身上特有的皂角清香,混合着淡淡的墨香,清冽而干净,钻入鼻尖,让人心神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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