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澄薇看燕屹。
燕屹目光像绝望中的倦鸟,栖息到荒原里一棵巨树上,巍峨大树残酷、温柔,突起的骨骼坚韧强大,托住他、喂养他,他对此刻骨铭心,满心欢喜。
她一颗心“咯噔”一下。
不行。
他们是姐弟,可以亲密共生,可以毫无保留,可以连肝胆、同骨肉,就是不能生出其他感情,尤其不能让其他人看出端倪。
她先看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不知在琢磨什么,心不在焉。
她当即轻喊一声:“屹哥儿。”
燕屹没有听到,她加大声音,又喊一声:“屹哥儿!”
燕屹放下酒盏,长臂搭在琢云身后椅背上,架起腿,扭头看燕澄薇,满脸不耐:“干嘛?”
燕澄薇伸手把碗递过去:“炙鹿肉。”
燕屹跟前放着一碟炙鹿肉,他收回手,夹一筷子鹿肉放到她碗里,自己也吃一筷子,倒一盏酒,“滋”的一口,正要再看琢云,就听燕澄薇道:“屹哥儿。”
燕屹再次扭头看她,耷拉着眼睛,神情阴鸷,冷笑道:“你身后站着丫鬟。”
燕澄薇皱眉,目光死死盯住燕屹,没有使唤他,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着肚子起身,走到琢云和燕屹中间,弯腰低头,凑到燕屹耳边:“她是二姐。”
燕屹脸色急遽变化,血色褪去,开始铁青,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展老太太抬头:“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燕澄薇笑着回去坐下:“让他这做舅舅的备上贺礼。”
燕屹起身对琢云道:“我回二堂。”
琢云点头,夹起一块鹿肉塞进嘴里。
燕屹起身,张、书也跟着起身,狗“汪”一声,跟着往外跑。
琢云凭一几之力,把桌子上吃了个七七八八,撑得脑袋发昏,擦干净嘴,靠坐在椅子里,双手抱着肚子。
燕夫人让丫鬟撤去残羹剩饭,重新到外面上茶点,众人起身坐到厅中,燕澄薇扶着肚子坐到琢云身边,低声道:“今日早朝,常尚书请陛下、王道长、太子去看看在建的宫观,陛下当场没有说什么,但在辰时末刻召见了礼仪院。”
琢云点点头:“陛下意动。”
燕澄薇正要说时间未定,肚子忽然一硬,同时一股痛意钻出来,让她一开口,就是“哎哟”一声。
老太太急忙看向她:“怎么了?”
燕夫人脸色紧张:“肚子不舒服?”
“肚子……哎呦……”燕澄薇忍不住叫喊一声,“肚子绷的像石头!”
她一只手扶着肚子,一只手去摸后腰,因为疼痛是从后面向前面,箍着整个腰腹。
燕夫人罕见的慌了神:“这才四月底,离产期还差了大半个月!”
展老太太生育过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堪称是经验丰富,异常镇静:“早一些也有,过了这一阵痛,就能消停好一阵。”
她吩咐带来的嬷嬷:“先回去报信,让家里准备起来,等过了这一阵痛就走。”
和她说的一样,这一阵痛过去后,燕澄薇逐渐平静,燕夫人拿帕子给她擦汗,忧心忡忡:“好点了没有?”
燕澄薇没有回答。
她感受不到即将作为母亲的兴奋,脸色苍白,异常害怕,腹中的婴儿似乎会撕破她的肚皮,从里面钻出来,变成一把刀刃,把现在的生活和她彻底分开。
除此之外,还有她的骨头好像被碾碎,轻轻一动就痛不欲生,但又不会一直的粉碎下去,有一个喘息的机会,让骨头重新融合,然后在下一次的冲击中,化为齑粉。
裂开、碾压、粘合、再次破损,循环往复,不休不止。
为什么她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为什么展怀这个废物,能对她的身体、她的人生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
肚子里那一条小生命,是不是也将支配她?
她会不会死?
最后这一点恐惧彻底淹没她,不知道是谁把她搀扶起来,她猛然伸出手,一把攥住琢云的手腕:“陪着我……你跟我一起去,你也去……我害怕……”
燕夫人急忙道:“我去,我陪着你,琢云还是个姑娘,她不懂。”
展老太太已经走到门口,闻言点头:“放心,家里请着三个稳婆,一准顺顺当当。”
“不行!”燕澄薇尖叫起来,像得了失心疯,“琢云陪我!我害怕!”
肚子很快变得不适,正在酝酿下一轮的紧缩和疼痛,她大喘粗气,靠近琢云,低声道:“我给你钱,给你很多,展家有钱,给你一万贯!”
展老太太听见了,嘴唇动了一下,没有多说。
琢云点点头:“去。”
一行人太太平平的来,风风火火的回,琢云和她同坐一辆马车,马车走的不快,车中人仍能感到震动,很轻微。
燕澄薇把她的手当成一张符箓,放在腹部。
琢云摸到她的肚皮非常薄,热意透过这一层薄薄的皮肤传到她手掌上,活物在底下翻滚,一会儿这里鼓出来,一会儿那里突出来,像下一个瞬间就会撑破屏障钻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