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窗棂,在书案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林砚自那日小院初试蒸馏成功后,行事愈发谨慎。他依旧每日晨跑、上课,扮演着那个因“失忆”而略显懵懂、正在“努力进学”的二公子,仿佛那座外城小院中的瓶瓶罐罐与刺鼻酒气,只是春日里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然而,梦的痕迹,终究难以完全抹去。
这日晌午,林砚刚在周先生处听完课,被《礼记》中繁复的礼仪规制绕得有些头昏脑胀。他需得去那废弃小院一趟——五日前,他机缘巧合得了一小袋品质极佳的高粱,如获至宝。依据脑海中那些模糊却又异常执着的记忆片段,他进行了发酵。算算日子,今日正是进行第二次蒸馏试验的时机。想到这里,他心头一阵火热,那是一种接近于探险的兴奋与期待。
今天的实验需绝对清净才能把握火候和调味,但他决定带上小翠一同前往,毕竟多一个人帮忙,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小翠,”林砚回到院内,见小翠正擦拭案上的茶具,便开口道,“随我去西北角那个小院一趟。前几日我弄的那些物事,今日到了关键时候,需得有人搭把手。”
小翠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放下布巾,脆生生应道:“是,公子!奴婢这就来!”她知道公子近来总在小院摆弄“新奇玩意儿”,心中早已好奇不已,如今能亲眼得见,自是欢喜。
主仆二人悄然绕至府邸西北角那处平日少有人至的荒疏小院。此处离主宅甚远,周遭多是废弃的杂物间与竹林,鲜少有人踏足,正是他隐藏实验的绝佳去处。
小院寂静,唯有微风拂过荒草的窸窣声。林砚熟练地搬开角落堆放的几捆废旧木料,露出其后隐藏的一套简陋器具:一只小泥炉,一口被擦得锃亮的铜锅,以及几段精心拼接的竹管,连接着一个略小的陶制冷凝罐。这便是他根据记忆反复摸索、改造出的蒸馏装置。
小翠睁大眼睛看着这套古怪器具,忍不住问道:“公子,这……这真是用来酿酒的?怎地与奴婢以往见过的全然不同?”
林砚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经过五日发酵、散发着微酸酒气的高粱醪糟倒入铜锅中,一边解释道:“此法与寻常酿酒不同,名为蒸馏,可得极致醇烈之液。”他盖上特制的木盖,密封好接口,点燃泥炉。
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他的心情也随之忐忑起来。“大火至沸,转小火慢蒸……”他低声复述着笔记上的要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盖边缘。渐渐地,锅沿开始冒出细密的白汽,凝聚成珠,又顺着导气管缓缓流入冷凝罐。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独特而浓郁的酒香,比他之前任何一次试验都要醇正、强烈。
小翠惊奇地看着这一幕,不禁赞叹:“公子,这香气好生特别!比咱们府上最好的酒还要香呢!”
林砚屏住呼吸,拿起准备好的白瓷杯,接取那缓缓滴落的、清澈无色的酒液。一滴,两滴……酒香扑鼻,带着高粱特有的粮秣气息,却又异常凛冽。他忍不住用手指蘸了一点,送入唇边。
一股灼热感瞬间炸开,紧接着是前所未有的醇厚与甘洌,虽略显粗粝,却带着真实不虚的酒力!成功了!这一次的成色和口感,远胜从前!
狂喜之下,他接了半杯,递给小翠:“你也尝尝。”
小翠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顿时被那烈性呛得咳嗽起来,但随即眼睛一亮:“公子,这酒好生厉害!入口如火烧,落肚如春暖,当真是稀奇物事!”
林砚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喃喃道:“入口如火烧,落肚如春暖……说得妙极!”他凝视着杯中清澈的酒液,沉思片刻,忽然抚掌笑道:“既然如此,便叫它‘烧春’如何?取意入口似火烧,入腹暖如春。”
小翠连连点头:“烧春……烧春……这名字真好听,又贴切得很!公子真会取名!”
正当主仆二人为这新生的美酒命名而欣喜时,一个温和却带着明显诧异的声音自身后突兀响起:“二弟?”
林砚手猛地一抖,杯中酒液泼洒出大半。他骇然回头,只见大哥林瑾一袭青衫,正站在小院门口,眉头微蹙,目光扫过那套古怪的器具,最终落在他手中的白瓷杯上。
“大……大哥?”林砚心脏狂跳,几乎是本能地将酒杯藏向身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林瑾缓步走近,目光敏锐地打量着一切:“我循着一股奇特的香气而来……你在此处做些什么?”他的视线掠过泥炉、铜锅、竹管,最后定格在林砚试图隐藏的手上,“手中是何物?”
“没……没什么,大哥。”林砚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心跳如擂鼓,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就是……前阵子病中实在无聊,看了些杂书,如今胡乱琢磨些……解闷的小玩意儿。”这借口苍白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林瑾的目光并未移开,反而更添了几分探究。他注意到了石台上那本用来做掩护的《论语》下,还压着几张写满字的纸。他伸手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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