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北海城外,薄雾未散。
太史慈一身轻便行装,牵着他那匹神骏的白马,正与孔融作别。孔融命人捧上金银布帛,感激道:“子义,北海得存,全赖将军神勇,奔波求援。区区薄礼,聊表寸心,万望收下。”
太史慈连连摆手,神情恳切:“孔北海言重了!慈奉母命而来,相助守土,义不容辞,岂敢受此厚赠?家母常教诲,义之所至,生死以之,岂为财帛?慈心领了!”他态度坚决,孔融只得作罢。
“慈此来心愿已了,”太史慈抱拳,带着一丝去意,“今有扬州刺史刘繇刘正礼,与慈同郡,有书信相召。慈不敢久留,就此拜别孔北海,容图后会!”说着便要上马。
“子义将军且慢!”
声音传来,糜竺和糜兰兄弟二人快步走来。糜竺脸上带着温和而郑重的笑容:“子义将军高义,令人钦佩。此番解围,将军功莫大焉。临别之际,可否容我兄弟二人,亲往府上拜谢太史夫人?若非太史夫人深明大义,谆谆教诲,焉有将军北海义举?此恩此德,糜家不敢忘怀。”
太史慈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母亲在他心中地位极重,糜竺兄弟如此郑重提出拜谢母亲,正合他心意。他爽朗一笑:“二位公子如此有心,慈感激不尽!家母定当欣慰。请随我来!”
三人穿行在清晨略显清冷的北海街巷,很快来到城西一处素净的小院。院中,一位头发花白、衣着朴素却浆洗得极为干净的老妇人,正坐在石凳上缝补一件旧衣。她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秀,神态安详而坚韧。这便是太史慈的母亲。
“母亲!”太史慈上前行礼,“糜别驾与其弟糜兰公子,特来拜谢您老人家。”
太史慈之母抬起头,放下手中针线,目光平和地看向糜竺和糜兰,并无受宠若惊之色,只是微微颔首:“老身一介妇人,何劳二位公子亲临?小儿奉老身之命行事,分所应当,不敢居功。”
“太史夫人此言差矣!”糜竺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若无太史夫人深明大义,教诲子义将军以家国为先,北海危城,恐难支撑到援兵抵达。夫人之德,保全一城生灵,实乃万家生佛!我糜氏商行扎根徐州、北海,赖百姓而存,此恩此德,如同再造,请受糜竺一拜!”说着便要下拜。
太史慈之母连忙起身虚扶:“使不得!糜别驾折煞老身了!快快请起。”她看着糜竺情真意切的模样,又看了看一旁气质沉静、眼神清澈的糜兰,眼中多了几分暖意。
糜兰此时上前一步,恭敬道:“太史夫人,子义将军义薄云天,武艺超群,实乃当世罕见的英雄。如此大才,若因一纸同乡书信,便远赴扬州,投身于刘繇帐下……”他微微一顿,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恕晚辈直言,恐非良木之栖啊。”
太史慈眉头微皱:“糜兰公子此言何意?刘正礼乃朝廷钦命扬州刺史,名门之后,如何不是良主?”
“子义将军忠义,兰深感敬佩。”糜兰从容道,目光坦荡,“然,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观人观其行,更观其志。刘繇坐拥扬州富庶之地,却只求偏安一隅,其志仅在一州之牧守,非廓清寰宇、匡扶汉室之主也。将军此去,一身惊世武艺,满腔热血忠义,恐难有真正用武之地,更遑论施展抱负,青史留名?”
他顿了顿,不给太史慈反驳的机会,话锋直指核心:“反观一人,虽暂处微末,兵不过千,地仅平原一隅,然其志存高远,心系天下!北海解围,他本可坐收其利,然闻徐州百姓遭曹贼屠戮,陶谦无辜受难,其心焦灼,痛如切肤!为践救援之诺,不惜以性命为注,千里北上幽州,亲赴险地,求借援兵!临行前,于众人面前立誓:‘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借得军或借不得军,刘备必亲至徐州!’此等重信守诺、以苍生为念、虽千万人吾往矣之气魄,将军以为如何?此等主公,值不值得将军一身本领,托付生死?”
糜兰的声音并不激昂,却字字清晰,如重锤般敲在太史慈和他母亲的心上。他将昨夜书房内刘备那番震撼人心的誓言,原原本本,带着当时那股决绝的气势,复述了出来。
“人无信不立……”太史慈喃喃重复,眼中精光爆闪。他虽未亲历昨夜,但糜兰复述时那种扑面而来的、以生命立誓的沉重感,让他心神剧震!如此重诺,如此担当,乱世之中,闻所未闻!
太史慈之母更是动容。她一生坎坷,最重“信义”二字。听到刘备那番掷地有声、以死明志的誓言,老人浑浊的眼中竟泛起泪光,枯瘦的手紧紧抓住了儿子的手臂:“慈儿!你听见了吗?‘人无信不立’!此乃圣人之言,亦是立身之本!这位刘玄德……能以此言为铭,以性命践诺,心系黎民百姓于倒悬……此方为真英雄,真豪杰!是值得托付之人啊!”
她看向太史慈,语重心长:“刘繇书信,不过同乡之谊。然良主难求!我儿一身本领,岂能明珠暗投?若因一纸书信便舍此明主,是为不智!老身问你,若你去了扬州,听闻刘玄德为践诺言,匹马单枪奔赴徐州血战,你心中,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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