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城的晨雾还没散尽,朱元璋已站在南城门的箭楼上。昨夜刚拿下这座城,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硝烟味,混着百姓家升起的炊烟,竟有种奇异的安稳。他指尖划过新换的箭靶——那是用黑鸦军的铁甲片拼的,上面密密麻麻扎着箭孔,最中心的位置,一支白羽箭穿透了三层甲片,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蓝玉这小子,箭法又精进了。”朱元璋嘴角噙着笑,转身时撞见个捧着茶碗的老汉,是宿州的耆老周先生。老人袍角还沾着泥,显然是天不亮就来的。
“朱将军,百姓们熬了些姜茶,给弟兄们暖暖身子。”周先生把茶碗递得高高的,眼里的红血丝比茶碗里的姜片还多,“昨夜要是没您,宿州就被黄包军的余孽烧了……那伙畜生,连城隍庙都敢放火烧。”
朱元璋接过茶碗,暖意顺着指尖漫到心口。昨夜攻克宿州后,黄包军有百十来个残兵躲在城隍庙,竟想趁乱放火劫掠,是蓝玉带着亲军追进去,硬生生在火里砍翻了三十多个,才保住了半座城。
“周先生放心,”朱元璋仰头饮尽姜茶,辣意从喉咙窜到胃里,“只要有我朱元璋在,就不会让百姓再受这等苦。”
他话音刚落,就见徐达从马道上大步流星上来,甲胄上的铜扣撞得叮当作响。“大帅,城外又来了两伙人,说是想归附咱们。”徐达手里攥着两张羊皮卷,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地图,“一伙是濉溪的‘白杆军’,领头的叫胡大海,据说手里有三百杆长矛,都是用枣木做的杆,硬得能捅穿铁甲;另一伙是灵璧的‘捻军’,头头叫郭英,带着些庄稼汉,说是擅长挖地道。”
朱元璋接过羊皮卷,濉溪的地图上用朱砂标着几处山寨,灵璧的图上则画着密密麻麻的曲线,想来是地道的走向。“让他们进来吧,就在校场见。”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弟兄们,都精神些,别丢了咱们红巾军的脸面。”
(一)
校场设在宿州的旧教场上,原本是元军操练的地方,此刻却站满了红巾军的士兵。他们刚换了新裁的号衣,虽然浆洗得有些发白,却个个站得笔直,手里的兵器擦得锃亮。朱元璋坐在临时搭的高台上,李善长在旁边翻着名册,时不时抬头往入口处瞟。
“大帅,这胡大海可是条好汉。”李善长压低声音,笔尖在名册上点了点,“去年元军‘五省联军’征剿淮北时,就他带着白杆军在濉溪岭挡住了千夫长石抹宜孙,硬生生让元军多走了三天山路。”
朱元璋点头时,校场入口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个黑铁塔似的汉子骑着匹黑马冲进来,身后跟着三百来号人,个个背着丈余长的枣木长矛,矛尖闪着寒光。汉子翻身下马时,地都似震了震,他往朱元璋面前一跪,声如洪钟:“濉溪胡大海,见过朱将军!愿带弟兄们归顺,往后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朱元璋起身相扶,入手处是硬邦邦的肌肉,这胡大海手掌比寻常人宽出一半,虎口的老茧厚得能刮下一层皮。“胡兄弟请起,”他目光扫过那些白杆长矛,枣木杆被摩挲得油光发亮,“早就听说濉溪的白杆军能征善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胡大海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将军谬赞!俺们这些粗人,就知道谁对百姓好,就跟谁干!去年冬天,俺们在濉溪岭冻得快死了,是将军您派人送了十车棉衣,这份情,俺胡大海记一辈子!”
朱元璋一怔,随即想起那是去年十一月,他刚打下虹县,听说濉溪有支义军在抗元,便让人送了些过冬的衣物,没想到胡大海竟记到现在。
正说着,校场入口又乱了起来。一群穿着短打的汉子扛着锄头铁锨进来,领头的是个精瘦的后生,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正是灵璧的郭英。他没像胡大海那样行大礼,只是抱了抱拳,语气却挺硬:“朱将军,俺们捻军归顺可以,但有个条件——不能欺负百姓,更不能抢粮食。要是做不到,俺们就回灵璧挖地道,谁也别想找到。”
这话让红巾军的士兵都炸了锅,有个亲军忍不住骂:“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俺们大帅什么时候抢过百姓的粮?”
郭英梗着脖子,手里的铁锨往地上一顿,“当”的一声砸出个浅坑:“前两年在灵璧,见过太多义军,嘴上说得比唱的好听,转头就抢百姓的口粮。俺们村的王二柱,就是被‘花脸军’的人抢了最后一斗麦,活活饿死的。”
朱元璋抬手止住亲军,走到郭英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郭兄弟,我朱元璋在这里立个誓——若有一天,我的士兵敢抢百姓一粒米,你就用这铁锨劈了我。”
郭英愣了愣,眼里的戒备慢慢散了,忽然“咚”地跪下,额头磕在坚硬的土地上:“俺郭英,带灵璧一百二十八户百姓,归顺朱将军!”
(二)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三天,淮北一带就传遍了——红巾军的朱元璋不抢粮、不扰民,还能打元军,连最硬气的白杆军和最排外的捻军都归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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