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的、充满信息残渣的黑暗。
苏晚晴的意识像一根发光的线,在无尽的历史废弃物中艰难穿行。“同悲之印”在灵魂深处灼烧,为她指引方向,也强迫她感受着周围每一丝飘过的悲伤、绝望、凝固的狂喜与徒劳的挣扎。
坟场比她离开时更残破了。无数“历史尸骸”被肢解、融化,变成均匀的灰色浆液,在“惧亡者”银白力量与“逆卷”深灰潮汐的撕扯中翻滚。时间流在这里完全混乱,她可能前一秒穿过一场远古战争的硝烟,下一秒就撞进某个文明末日时的静默祷告。
“钥匙”权限在震颤,引导她向着坟场最底层,最不受关注,也最顽固的区域下沉。
那里是“垃圾堆的底层”——被系统判定为“已彻底无价值,仅做物理存储,无需逻辑维护”的原始信息沉淀层。没有结构,没有意义,只有海量的、未被解析的“存在过”的原始数据包,像海底淤泥般堆积了亿万层。
她的目标,就是找到这片淤泥中,一个相对稳定的“团块”,将Side B系统的逻辑锚点“钉”进去。一旦成功,系统会误判Side B是这些无意义数据自然堆积产生的“无害冗余”,从而将其从清除列表中暂时剔除。
但找到合适的“团块”谈何容易。这里的“数据”并非有序文件,而是纯粹感官经验的化石:某个无名者指尖划过粗布的触觉;一盏油灯在风中明灭十七次的光影变化;婴儿第一声啼哭在石室中的三十四种回声……所有这些,以最原始的、未经处理的形态胡乱堆叠。
苏晚晴的意识线在淤泥中穿梭,忍受着海量无意义信息的冲刷。她必须保持极度专注,才能不被同化,同时还要寻找那些“惰性”足够强、能承受锚点钉入而不崩溃的沉积结构。
时间(如果还有这个概念的话)流逝。
就在她意识开始出现涣散迹象时,前方淤泥深处,一点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的规律性闪烁,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闪烁的节奏……非常熟悉。
是心跳。
但不是生物的心跳。更接近……机械钟表的节拍,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
苏晚晴凝聚意识,朝着闪烁的方向“游”去。
穿过厚厚的沉积层,她终于看到了闪烁的源头——
那是一座小小的、由生锈齿轮、断裂发条、破碎镜片和干涸墨水瓶胡乱堆砌而成的……玩具屋?
不,更准确说,是一个微缩的、停滞的钟表匠工作台的残骸。它深埋在信息淤泥底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历史尘埃”,但内部那枚小小的、用发条驱动的“心脏”,仍在以极其缓慢的频率,微弱地搏动着。
工作台中央,躺着一个残缺的锡皮士兵玩偶,只有半截身子,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把小小的、布满铜绿的钥匙。
钥匙的轮廓,与苏晚晴手背上的“同悲之印”隐隐呼应。
“遗落的……共鸣物?” 一个念头闪过。
坟场是文明记忆的坟场。而记忆,不仅属于宏大的历史,也属于渺小的个体。这个玩具屋,这个士兵玩偶,这把钥匙——它们可能是某个被遗忘的孩童最珍视之物的“记忆烙印”,因其承载的情感重量,在信息沉淀层中形成了相对稳定的结构。
更重要的是,它似乎与“钥匙”权限有着某种深层的、未被记录的关联。
苏晚晴没有时间犹豫。她伸出意识触须,轻轻包裹住那个小小的玩具屋。
瞬间,无数破碎的画面与情感涌入——
一个瘦小的男孩,在昏暗的阁楼里,借着油灯光,小心翼翼地拧紧锡皮士兵的最后一只手臂。
父亲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男孩慌忙把玩具藏进木箱。
战火蔓延,家园焚毁,男孩被迫逃亡,临行前他挖开废墟,只找到了士兵的半截身子和那把父亲留下的、用来给玩具上发条的黄铜钥匙。
许多年后,垂老的男孩(或许已是男人)在病榻上,最后一次摩挲着残缺的士兵和钥匙,然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那份混杂着眷恋、遗憾、失去与最后一丝温暖的执念,如此渺小,却又如此沉重,在历史洪流中沉入最底,化为这颗仍在微弱搏动的“心脏”。
“就是这里。”苏晚晴意识坚定。这份执念的“稳定性”,足以作为锚点。
她开始引导Side B系统的逻辑接口,沿着意识线延伸,准备与玩具屋的“心脏”建立连接。
就在接口即将触碰的刹那——
异变陡生!
玩具屋周围的“信息淤泥”突然剧烈翻腾!一只由无数苍白手臂和哭嚎面孔凝聚而成的、巨大的“记忆怨灵”,从淤泥深处猛然探出,狠狠抓向苏晚晴的意识线!
“滚开!这是我的……这是我的家!!”怨灵发出亿万重叠音的尖啸,那是一个文明在彻底湮灭前,所有个体绝望的集体回响!
它并非守护玩具屋,而是被Side B系统连接时产生的“逻辑扰动”惊醒,本能地攻击任何“外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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