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夜遇带来的微妙悸动,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持续了许久。林晚昭回到房中,对着铜镜拆开发巾,看着镜中自己依旧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睛,不由地又回想起月光下顾昭之披散湿发、浴袍宽松的模样,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有回升的趋势。她赶紧用凉水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中却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鹿,扑通扑通跳了半夜,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相比之下,顾昭之似乎平静许多。翌日清晨再见时,他已恢复了平日清贵严谨的模样,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穿着合体的常服,正在亭中慢条斯理地用早膳,仿佛昨夜月下那随性不羁的一幕只是林晚昭的幻觉。
早膳后,顾昭之道:“今日便要启程回京了。临走前,有些庄上的事务,需与你核对一番。”
林晚昭连忙应下:“是,侯爷请吩咐。”
顾昭之却道:“去你书房吧。”
林晚昭在庄上的住处,有一个她专门用来规划庄务、记录食谱和账目的小书房,虽然简陋,但收拾得整齐干净。她引着顾昭之过去。
书房不大,靠窗一张书案,两把椅子,一个书架,上面摆着些账册、农书和她自己写的笔记。窗台上还放着一盆她养的兰草,长得正好。
顾昭之在书案后坐下,林晚昭连忙将庄头这几日送来的最新账册和规划文书找出来,恭敬地放在他面前。
“你也坐。”顾昭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晚昭依言坐下,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侯爷要亲自核对什么。
顾昭之翻开账册,看得很快,但很仔细。酒坊的支出收入、酱坊的产销记录、田亩的收成分配、庄户的工钱发放……一页页翻过,偶尔会停下来,指着某一处询问:“此处采买酒坛的单价,为何比上月高了半文?”
林晚昭凑过去看,解释道:“回侯爷,上月是从镇上李记窑厂买的普通陶坛。这批是为了装‘长相思’特意订制的、带简单浮雕纹样的小口密封陶瓮,工艺要求高些,所以单价也高。单子后面附了窑厂的报价和样品图。”她翻到后面,果然有附件。
顾昭之点点头,继续往下看。“庄户王大山家预支了三个月工钱?何事?”
“他媳妇前阵子生娃难产,请大夫抓药花了不少,家里一时周转不开,庄头做主预支了。已经立了借据,从后续工钱里扣还。”林晚昭回答,“这事我知道,当时还让庄头从我的份例里拿了些红糖和鸡蛋送去。”
顾昭之抬眼看了看她,没说什么,但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他继续核对,问题都很具体,涉及经营管理的细节,显示出他对实务的精通,也让林晚昭不敢有丝毫马虎,一一认真回答解释。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厚厚一摞账册文书核对完毕。顾昭之合上最后一本,道:“账目清晰,收支有据,人情也兼顾,不错。庄头是个老实人,你管得也用心。”
得到他的肯定,林晚昭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都是侯爷教得好,还有庄头他们得力。”
“是你的本事。”顾昭之难得直接夸赞,“这小林庄交到你手里,比在本侯名下时,更有生气,也更像一份能传下去的‘家业’。”
“家业”二字,让林晚昭心中一动,涌起一股暖流。他是在肯定她将这里当作家一样经营呢。
“对了,”顾昭之从袖中取出一份盖着官印的文书,递给林晚昭,“这是京兆府出具的,将小林庄周边那五十亩无主荒地的地契,正式过到你名下的文书。本侯离京前便让人去办了,如今正好带来。”
林晚昭愣住了,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书,打开一看,果然是正式的官契,上面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和林晚昭,地块位置、面积标注明确,还附有简单的地形图。这五十亩荒地就在小林庄旁边,土壤不算肥沃,但稍加整治,可以用来扩大果林或种植一些耐旱的杂粮、药材。她之前只是提过一嘴,觉得荒着可惜,没想到顾昭之不仅记在心里,还不动声色地帮她办妥了!
“侯爷,这……这太贵重了……”林晚昭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庄子是顾昭之赏的,但地契上写她的名字,意义完全不同。这意味着,这片土地,在法律上完完全全属于她林晚昭个人了。这对于一个从流民起步、毫无根基的女子来说,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应得的。”顾昭之语气平静,“庄上经营有方,产出丰盈,酒、酱皆有望成为贡品或名产,于国于民皆有利。扩些土地,好生经营,也是正理。收着吧。”
他的话语简洁,却充满了信任与支持。林晚昭拿着地契,只觉得眼眶发热,心中充满了感激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谢……谢侯爷!晚昭一定好好经营,绝不辜负侯爷信任!”
顾昭之看着她激动得微微发红的脸颊和闪烁的泪光,心中微软,点了点头。
正事说完,时辰已近午时。但顾昭之似乎没有立刻起身的意思。他目光扫过书架上林晚昭那些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笔记,忽然道:“那些,是你的食谱和见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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