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匣在云珠怀中轻轻一颤,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周子陵接过匣子查看,见凌惊鸿神色如常,并无惧意,反倒似有恃无恐,心中微微一动,便又将匣子抛回云珠手中,想看看她接下来如何动作。
凌惊鸿盯着那扇刚合上的石门,袖中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方才滴落的血,她早已用指腹抹开,悄然藏进袖口暗袋。她没有看云珠,只低声道:“别松手。”
云珠咬紧牙关点点头,指甲深深掐进青铜匣子的边缘,烫得指尖发抖。
她上前一步,手指刚触到匣面,心口那点朱砂骤然灼烧起来。不是疼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颤——她觉得这感觉,与当日祭坛断发时如出一辙。那夜咒文起,血线走,天地翻覆;可如今禁制未解,长发仍静静躺在匣子中。
她闭上眼,顺着那股热流,在匣面敲下三短一长。
“咔。”
夹层弹开,腥气扑面而来,混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云珠闷哼一声,几乎要跪倒,被凌惊鸿一把拽住肩膀。
匣中躺着一本泛黄的书,封面无字,却浮现出暗红纹路,宛如干涸血迹绘成的狼头,两眼窝嵌着黑石,幽光流转,仿佛仍在转动。
凌惊鸿抽出银针,轻轻挑开一页。
字迹歪斜如蛇爬一般,是前朝密语。她一眼便看懂——“血祭须用凤族嫡血,合庚者承巫脉”。
再翻一页,图绘祭阵:七星连成一线,中央跪着一名女子,长发垂地,头颅被斩断,鲜血流入地沟,汇成北狄图腾。
她的手指一下停顿住。
这阵法,与她前世殒命之时仅差着一线——那一夜北斗倒悬;而图中七星正位,多出一根红绳,自祭品心口引出,缠上另一个人的命格。
合婚帖。
她猛然合上书,呼吸未乱,眼神却冷得能凝出霜来。
云珠声音发颤:“小姐……这书……”
话未说完,背后传来风声微动。
周子陵跨步而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早知机关所在,伸手便要取书。
“此物不能留。”他压低声音,“你碰不得。”
凌惊鸿不躲不避,侧身让开半步,任他抽走匣子。指尖掠过书皮时,她不动声色弹出一点灰粉,落在封面上。
那是迷香“夜昙影”,遇体温显字,半个时辰后自行消散。
周子陵抱起匣子转身,袍角一扬,腰间金光一闪即逝。
她瞳孔微缩。
虎符残片。
与御膳房碎瓷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那晚采买嬷嬷临死前,手中紧攥半块火漆印,亦刻着狼头。她当时只当是北狄商队标记,如今才明白——那是信物。周子陵,早有人接应。
她垂首,掩去眼底的寒光。
周子陵脚步未停:“我要带回府中封存,你——”
“表哥急什么?”她忽然开口,语气不冷不热,“刚开的匣子,你就要带走?”
他一下顿住,回头看着凌惊鸿,眼神沉了下去。
“你不害怕?”他问。
“怕?”她冷笑,“我怕的不是这本书,是藏书之人。”
话音未落,门外铁铃骤响三声,短促急切,如催命符一般。
萧砌也到了。
门被一脚踹开,黑袍卷着风而入,银铃在他掌心旋转,铃舌空悬,无声无息,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看也不看周子陵一眼,径直走到凌惊鸿的面前,铃柄一挑,指向她的袖口:“血味还未散。”
她不答,只抬眼看着他。
萧砌冷笑一声,反手一剑挑开青铜匣。
书册飞出,他单手接住,翻至夹页。
红纸铺展,两行八字赫然在目——
“凌氏女,己巳年三月初七;北狄巫,庚午年九月十九。”
红绳未剪,生辰以血点相连,压在狼头图腾之上。
静。
云珠双腿一软,扶住墙才未跌倒。
周子陵怒吼:“假的!栽赃!”
他伸手去抢,萧砌反手一甩,铃舌砸中他的手腕,闷响一声。
“你昨夜去了御马监。”凌惊鸿忽然开口。
两人同时转头。
她望着周子陵,语气平静如常:“拿了三桶火油,登记写的是‘修缮马厩’。可马厩未烧,地宫入口的守卫房,今早却被人泼了油。”
周子陵脸色骤变。
她继续道:“你若清白,半夜为何潜入?真为我好,早该交出虎符残片。”
萧砌的目光一冷,看向他的腰间。
周子陵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手按上残片。
“你有证据?”他声音发紧。
“证据?”她轻笑,“你怀里那本,不就是?”
萧砌忽而翻回前页,手指抚过血绘狼头。
“这图腾,少了一颗牙。”他低声说。
凌惊鸿心头一震。
狼头右上方本该有七牙,此处却只有六处,第七处是个缺口,似被咬断。
她脑中电光石火——北狄大巫师右唇有疤,笑时缺牙。
这图腾,是活的记号。
萧砌抬起眼,直视着周子陵:“你父亲战死那年,北狄带回一枚断牙狼符。你说它毁了。可昨夜,御马监油簿上有个名字——‘老狼头’,是你亲笔所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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