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砸在窗框上,噼啪响了一声,碎了的水珠顺着木纹爬进屋里。
凌惊鸿坐在镜子前,白骨簪还插在头发里,手指却已经摸上了嘴角。衣服湿透了,她没有换,只是把袖口沾着的“夜阑香”末子抖进妆盒,混进新送来的那盒胭脂里。
外面,云珠抽着气:“姑娘怎么就倒了呢?昨儿还好好的……”
话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轻轻得很。一个侍女端着红漆盘子进来,扫了眼里屋,看见凌惊鸿歪在桌边,嘴边有血,猛地一颤,往后退了两步。
“苏妃赏的胭脂,说能养脸色,安神。”她放下盘子,声音软得像不敢喘气,转身就要走。
凌惊鸿一动不动。
呼吸几乎听不见,心跳也沉到底。这是她在乱葬岗死人堆里学来的本事——断息。死人都骗得过,何况一个丫头。
那侍女走到门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很久,才轻轻把门合上。
门缝一合上,她睁开眼。眼里没动静,只有一道冷光闪了下。
手伸进妆盒夹层,抽出一根细得看不见的银针,探进胭脂膏里。针尖泛出一点灰青色——是“血胭散”。人喝后不致于死,但能让人神志不清,话不由心。上辈子她就是吃了这毒,说了不该说的话,被按上私通外臣的罪名,毁了脸面,被关进冷宫。
现在,它又来了。
可她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面团了。
她慢慢坐起来身,把胭脂盒原样封好,只在盒底划了一道看不见的痕,然后躺回去,闭上眼睛。
半夜,风从窗缝钻了进来。
随后一个黑影翻了进来,落地没有一点声音,像是一只猫。穿的是苏妃宫里的衣裳,袖子里藏着银针,直奔床边而去。凌惊鸿早听出来了——这人走路避开关节,脚掌贴地滑行,是北狄“蛇奴”的步法。
那人掀开她的袖子,露出手腕,银针抬起来,针尾刻着蛇纹。刚要扎下去,突然感觉指尖一凉。
这手腕,冷得像是尸体。
她顿了一下,正要再试,床上的人忽然开口:
“苏妃的蛇奴,也敢动我的血?”
话像刀一样锋利,劈开了黑夜的宁静。
侍女惊恐地猛抬起头来,凌惊鸿已经睁开了眼睛,瞳孔黑得不见底。没等她动弹,床的四角飘起了粉雾,眨眼填满了屋子——是“迷魂散”,遇体温就化,是专治偷袭的。
她捂住鼻子往后退去,脚一绊,撞上了窗框。凌惊鸿已然坐起身来,短刃抵住了她的喉咙,声音轻得像在耳语:
“你说,你是来要命,还是来要血?”
侍女咬牙,不吭一声。
凌惊鸿冷笑一声,手腕一转,刀刃划开了她的手掌,血滴在地上。接着抽出银针,封了她三处穴道,血流慢了,但却没有停。
“你不说是吧?那我让你尝尝,什么叫活剥蛇皮。”
话音刚落,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了。
周子陵冲了进来,一身黑衣,手里甩出一块青铜腰牌,冷着脸:“不用问了,她的身份,我查到了。”
腰牌砸在地上,正好落在血旁边。
正面刻着“太医署监令”,背面阴刻一行小字——凌惊鸿的生辰八字,底下还有一串星点,排成北斗,和密道冰棺底下的星图,一模一样。
凌惊鸿瞳孔一缩。
她早猜到苏婉柔要用她的生辰做血祭,可没想到,连命格都刻在官牌上了。这块牌一旦烧进药炉,就能引动星轨,催出“凤凰觉醒”。
更邪的是——这牌不该存在。
太医署监令空了三年,这牌子从没发放过。
“谁给你的?”她盯着那侍女。
侍女咧嘴一笑,舌头一卷,就要咬断。
一道银光飞来,钉进她的喉咙,下颌瞬间僵住了。
萧砌从暗处走出来,指间还夹着一根银针。他看都不看地上的女人,只是说:
“凌姑娘的血,是养蛊的引子。今晚子时要是不祭,蛊母反噬,北狄的巫阵就得爆炸。”
凌惊鸿慢慢站起来,手指划过腰牌上的生辰刻痕。
她终于明白了。
苏婉柔送胭脂,不是要她死,是想确认她还活着。
只要她活着,血就有用;血有用,星图就能转。
这局,从她踏进宫门那天起就开始了。
她忽然笑了,嗓子有点哑:“所以你们争的,不是我的命,是我的命格?”
萧砌没有说话。
周子陵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西苑枯井有入口,我派人盯着了。但这女人背后还有人,她只是一个传话的。”
凌惊鸿点了点头,目光回到侍女的身上。
那人眼里全是恨,可被封了穴位,却说不出话来。
她蹲下身,用指尖蘸了血,在对方面前画了个符号——正是白骨簪上的凤凰闭眼纹。
侍女瞳孔猛地一缩,喉咙里发出“咯咯”声。
“你认得?”凌惊鸿低声问道。
侍女拼命摇头,眼角渗出血。
凌惊鸿不急,慢慢把银针拔出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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