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砌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指尖直直指向她的身后。凌惊鸿无暇回头,只觉得耳畔一寒,腥风扑面而来,地面轰然炸裂,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碎石四溅,砸在小腿上火辣辣的作痛。
她手腕一翻,银针刚抽出,目光尚未锁定那道黑影,萧砌已从断墙后撞出,像一具被抛掷的尸体,重重摔在她的面前。
剑刺入他背部的瞬间,她并未听见刀刃入肉的闷响,反倒是体内血管咕噜作响,仿佛血液在逆流。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脊背弓起,伤口缓缓挤出一滴血。
那血,是金色的。
并非月光映照所致,而是它本身就如此。
金血顺着脊柱滑落,在地缝间蜿蜒成一条细线,竟悬于半空微微颤动,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牵引着。凌惊鸿瞳孔骤缩,指尖刚触及到那滴血,脑海中轰然炸开了——永和九年,钦天监地底,十七个孩童摆成北斗之形,胸口尽数剖开,金血汇成细流,流向中央祭坛。
她猛然抬起头,嗓音压得沙哑:“你才是祭品。”
萧砌不语。他仰面朝天,嘴角抽动,似乎想笑,可鲜血从喉间涌出,将言语尽数堵死。他抬起手,不是去捂伤口,而是将一块铜牌塞进了她的掌心。牌上刻着半枚虎符,边缘焦黑,仿佛从烈火中抢出来了的。
她还未看清,头顶便传来一声冷笑。
“九代连珠,双生帝星,总算齐了。”
监正立于星象仪残骸之上,披风狂舞,手中罗盘碎裂,碎片扎入肩头,血流不止,他却笑得癫狂。手一扬,十二根青铜钉飞出,钉入地缝之中。每根铜钉落地,地下便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如同有巨物在深处翻身。
血月骤然显现。
并非缓缓升起,而是直接悬于天心,宛如一颗被剜下来的眼珠,血泪沿着边缘滑落。月光洒下,地宫剧烈震颤,砖石噼啪剥落,露出内里密布的星轨刻痕。
地面裂开,一座青铜星象仪缓缓升起,通体缠绕着蛇形纹路,与她前世在秘卷中所见的“双生锁命阵”一模一样。仪心两颗主星并列,一红一黑,被一条血线缠绕,不停的旋转,投下两道命盘——凌惊鸿、萧砌。
命盘之上,所有星轨连成了一片,生死相系,气运共享。一人受伤,另一人亦感其痛;一人身死,另一人亦将随行。
她欲动,双脚却如同钉入地上。血月仍在转动,映照出的却不再是星轨偏移,而是两道命格被强行缝合——如同两截断骨,被人以烧红的铁丝贯穿,硬生生的接续。
她终于明白了。萧砌为何能引动双鱼玉佩,为何总在血路尽头现身。并非巧合,而是命运在牵引。自降生之日起,他们便是同一阵法中的两枚棋子。
这念头如惊雷般劈入脑海,凌惊鸿心口一紧,身形微晃,才惊觉自己与萧砌之间,竟早已血脉相连,命魂相扣。
“双生子咒。”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角落中飘来。
苏婉柔缓步走出。
她未着宫装,一袭黑袍,袍角绣着西域血莲,手中托着一块血玉,玉心裂开一道细缝,暗红色的液体正缓缓渗出。她行至星象仪旁,将血玉嵌入了凹槽。
“凌惊鸿,你生于双日子,子时交丑时,阴阳错位,命格天生可改。”她轻笑一声,“你以为你是重生?不,你是被选中的。唯有此日此时降生之人,才能撑起双生子咒。”
她跪在地上,忽觉胸口发闷,转头望向萧彻,只见他胸前玉佩的微光比先前黯淡了许多,仿佛在无声的预示着某种危机。
凌惊鸿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不是因为痛,也不是因为累,而是灵魂被撕开一道裂口。血玉微微震颤,她脑海中骤然闪现出前世的最后一幕——烈火冲天,她抱着婴儿在宫道狂奔,婴儿眉心有一颗北斗印记,浑身滚烫。追兵在后嘶吼:“双生不可存,留一不留二。”
她想逃脱,火焰席卷而来,将她与孩子尽数吞噬。最后一刻,她低下头,看见孩子睁开了双眼,瞳孔泛着金光。
与萧砌的一模一样。
记忆中的碎片逐一拼合,她终于彻悟——那一夜,她并非在救他人。她是在救自己。
她们本为一体。
双生子,一显一隐。显者生,隐者祭。她能活下来,是因为有人替她死去。可命未绝,魂未散,故而这一世,她必须归来,补全那场未尽的祭祀。
“你懂了吧?”苏婉柔俯视着她,指尖轻点血玉,“你不是重生,是归位。而他——”她指向萧砌,“是你的锁,也是你的钥匙。你们的命运,自出生那日起,便钉在同一颗星眼之上。”
萧砌咳出一口金血,血珠落地不散,反而滚动着爬向星象仪,被吸入了仪心。两颗主星骤然亮起,血线绷紧,嗡嗡作响,如同琴弦将断。凌惊鸿心口一揪,想要起身,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低头看向掌心,铜牌仍在。原本模糊的纹路正在缓缓流动,竟与她手腕上的旧疤严丝合缝。原来她一直携带的,并非信物,而是封印。这块铜牌,是锁住她记忆的枷锁,也是维系她与萧砌命途的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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