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砌掌心的血迹未干,凌惊鸿已将他扶起。四人踉跄着退至陵墓裂缝的边缘,碎石便如雨点般砸落下来。
碎石仍在簌簌往坠下落,凌惊鸿一只脚刚跨出裂缝,一股腥甜的雾气便扑面而来。她猛然屏住呼吸,反手一拽萧砌,将他拉至身后。阿鲁巴背着云珠跟在后面艰难后退,后背重重撞上断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雾不对——不是山中自然生成。是香料混着尸油烧出的毒烟,人吸一口,肺腑便如被灼烂。云珠嘴角还沾着酥饼渣,喘息如破风箱,眼皮发青,边缘泛黑。
“她吃了毒饼。”凌惊鸿从怀中抽出银针,迅速撬开云珠的嘴,指尖一弹,银针精准点刺舌底。黑血顺着针尾渗出来,滴落地面,“滋”地冒起了白烟。
阿鲁巴甩掉皮甲,挥动着扇风。灰烟卷着尘土打旋,他腰间的虎符“咔”地一震,符面刻纹竟与毒烟中的波纹隐隐相合。雾气骤然凝滞,眼前猛地浮现出千军万马——北狄骑兵列阵,弓如满月。
幻象来了。
凌惊鸿心知,这幻境是冲她而来的。上辈子最后一战,她立于城楼之上,万箭穿身,四肢被钉入在地,跪着不倒。直到最后一箭贯穿心口,才闭上双眼。
此刻的幻影,正是那一幕的重现。箭尚未射,肩背已撕裂般的阵阵作痛。
萧砌一把扯下外袍,撕成布条,塞给每一个人捂住口鼻。他低头嗅了嗅布料,声音冷如寒冰:“龙涎香。宫里熏过的味道。”
没工夫追问来历。凌惊鸿举起星盘对准血月,红光扫过石碑的残片。光膜“啪”地裂开,碑文浮现:“血祭嫡系,启封双生。”
周子陵双眼赤红,抬脚欲冲。萧砌伸手拦住他,反手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碑上。轰然一声,地底水声炸响,暗河倒灌,地面裂开一道缝隙。
“不是祭品。”凌惊鸿盯着碑缝中渗出的幽光,“是钥匙。你的血能开它。”
云珠颤抖着手,摸出半块酥饼,糖渣簌簌落入碑底凹槽。滋啦——腐蚀声响起,机关锁链“咔”地松了半寸。
阿鲁巴抡起流星锤,狠狠砸向石碑。锤头嵌入石中的一刹那,光幕再起——这次是星轨图,北斗七星尽数染成了血红色,天枢星剧烈闪烁。
“血引过去。”凌惊鸿抓起萧砌的手,刀刃划开掌心。
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一滴,一震。第七滴连成一线,萧砌猛然扯下颈间的玉佩,砸向了碑心。
玉碎声清脆,双龙纹腾空而起,无声怒吼,毒烟瞬间溃散。幻象中的北狄军阵开始扭曲,箭矢悬于半空之中,凝滞不动。
就在此刻,黑箭破风而来,直取凌惊鸿的咽喉。
阿鲁巴旋身用力挥锤,链子缠住箭身,硬生生把它拽偏。第二支、第三支接踵而至,箭雨密集如织。
远处的山崖上,魏谢静立不动,弓郁并未收回。
“他早有埋伏。”凌惊鸿翻滚避箭,反手抽出玉簪,甩手刺向空中某点。蛊母巢轰然爆裂,毒烟渐渐的变淡。
萧砌撕开幻象幕布,露出背后的细如发丝的傀儡线,直连魏渊的指尖。他冷笑一声,伸手欲扯。
线断瞬间,魏渊的袖中滑出火折子,往地上一掷。轰——火药炸开,地面塌陷,岩浆自地脉喷涌而出,直冲双生石碑的底座。
“要塌了!”阿鲁巴怒吼着。
萧砌扯下染血的皇袍,裹住碑底。布料迅速变得焦黑,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但手却始终未松。凌惊鸿借着爆炸的气浪腾身跃起,将气流引向侧壁薄弱处,减轻主结构的冲击。
阿鲁巴冲入浓烟中,一把捞起昏死的魏渊扛上肩,头也不回地大吼:“挡箭的!”
三人跳入暗河前,凌惊鸿回头一瞥。火光中石碑倾斜,裂缝深处,浮出半卷竹简——那是她父皇失踪前最后批阅的密卷,凌氏暗印仍清晰可见。
河水刺骨,激流瞬间将人卷走。
凌惊鸿呛了口水,挣扎着浮起。魏渊趴在阿鲁巴的背上,荷包破裂,毒粉洒出来,在月光下凝成凌家徽记,一闪而逝。
她伸手欲捞,指尖刚触及水面,银针忽然发烫。蘸水举至眼前,针尖浮现出细密的巫纹,如活虫在蠕动。
萧砌靠在岩壁上,撕开衣摆包扎手臂。布上的金线在水中舒展,自动织成了一张细网,挡开几只顺流而下的毒蛭。
云珠忽然抬手,指向头顶的岩缝:“虫……会亮。”
萤火虫自石缝中钻出,一群群汇聚成光带,蜿蜒曲折,指向某个方向——应是通往皇城的密道。
凌惊鸿低头看向萧砌。他的脸色惨白,血珠自伤口渗出,落入水中,一滴一星,缓缓下沉,连成断续的线。
她记得他掌心有块胎记,形状,竟与这水中的星图一般无二。
阿鲁巴喘着粗气,将魏渊扔上浅滩。那人怀中滑出一枚铜哨,锈迹斑斑,哨口留有牙印。凌惊鸿拾起——五十三天前,宫外那具死乞丐的尸体,手中也攥着同样的哨子。
她未言语,将铜哨默默收入袖中。
暗河深处传来震动,非水声,亦非坍塌。一声,一声,如心跳般沉稳。
萧砌忽然抬起头,眼底掠过一丝猩红——那颜色,与她上辈子临死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凌惊鸿握紧玉簪,簪尖滴血,落入水中。
脚边,是他扯断的玉佩绳,一端仍缠着半片龙纹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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