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身影从塔侧闪出,正是萧砌。他一直暗中观察局势,此刻见情况危急,便现身立于血水边缘。
箱中那块暗红布料微微一动,仿佛里面有人翻了个身。
凌惊鸿未动,手中的铜埙却已沁出冷汗。她死死盯着那裂缝,紫光仍在不断的渗出,一滴一滴,如同鲜血般缓缓流淌。
巴图鲁站在塔边,面具已摘下来,脸色冷得仿佛能刮下霜来。他一言不发,手始终按在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阿鲁巴喘息着如脱水的鱼,方才那一撞几乎耗尽了力气。肩头高高的肿起,泛着不正常的光泽,可他仍死死地挡在血诏箱前,双眼紧锁魏渊那张假脸,一眨不眨。
云珠瘫坐在地上,铁匣紧紧抱在怀中,指甲深深抠进边角,连指腹翻裂都浑然不觉。她双目通红,泪水早已流尽,嘴唇微微颤抖,似有千言万语却发不出声来。
萧砌立于血水之畔,剑尖轻点着地面,皇袍下摆浸在紫光中,染黑了一大片。他谁也不看,目光只锁定在“巍渊”——那双眼睛上,自出现起便未曾合上。
“你不是魏渊。”凌惊鸿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砂纸磨铁,刺耳而冷厉,“魏大人,藏得够久了。”
“魏渊”咧嘴一笑,嘴角撕裂,鲜血自牙缝中渗出:“我藏?是你们太蠢。私盐图已焚,北狄认亲已成,你们还想翻盘?”
她蹲下身,银针轻轻一挑,划开他后颈那道旧疤。
皮肉翻开,露出一块嵌在血肉中的青铜片,纹路与铜人底座如出一辙。
她将青铜片拔出,指尖一弹。
蛊片划出一道弧线,精准落入铜人阵眼的凹槽。
咔。
一声轻响,宛如锁扣开启。
她回过头,只说了两个字:“皇血。”
萧砌不问缘由,抬手一划。
鲜血自掌心涌出,滴入铜人的中枢。
第一滴落下,铜人双目骤亮金光。
第二滴落下,矛尖微微震颤。
第三滴落下,二十八尊铜人同时张开口——
金火喷涌而出,瞬间将“魏渊”吞没。
他仍在笑,可火焰一沾身,皮肉便焦黑卷曲,笑声转为凄厉的嘶吼。
“你们……动不了大局!魏家根基深植二十年,烧的不过是影子!”
火焰舔舐上面容,五官融化,渐渐显露出另一张脸——眉骨高耸,眼角低垂,正是魏渊真容。
铜人环列在四周,烈火不熄,越燃越旺。
灰烬从他身上剥落,如雪般悬浮半空之中,再缓缓的飘落地上,沾上了血迹。
刹那间,一卷半透明帛书浮现在空中。
字迹遒劲,却带着细微颤抖:
“朕纵容魏渊勾结北狄,默许私盐换兵权,致百姓困苦,朝纲崩乱。今以血书忏悔,愿死后不得入祖陵,魂不得安。”
落款——先帝亲笔。
无人言语。
凌惊鸿凝视那帛书,沉默不语。她清楚,此物一旦公之于众,魏家将彻底覆灭。
她转过身,将血诏箱置于铜人阵心。
箱底触地瞬间,裂缝骤然扩大。
紫光喷薄而出,比先前更加旺盛,直冲向塔顶。
光柱映上穹顶,星图开始流转。
北斗倒悬,紫微偏移,缺失的一角被缓缓补全。
一颗星骤然亮起——贪狼。
光芒不散,直射而下,落在萧砌的眼角。
他脸上那颗泪痣,在光照下竟泛出淡淡的金边。
塔顶传来低沉的龙吟,仿佛自地底深处涌出。
凌惊鸿低头一看。
铜人阵心的石板开始震动,裂缝蔓延开来,整块巨石缓缓升起。
石下,赫然是台阶。
幽蓝的光自深处透出,映在她的脸上,冷如寒霜。
她拾起铜埙,指向光路。
埙音响起来,短促而清亮。
地脉随之震颤。
台阶向下延伸,不知通往何处。
阿鲁巴咽了口唾沫:“这……这是?”
凌惊鸿未作答。
她只是弯腰从泉边拾起一片碎陶,抛向第一级台阶。
陶片坠落,五息之后,才传来一声“咚”。
极深。
云珠颤抖着爬起来,仍紧抱着铁匣,声音发抖:“小姐,下面……会不会还有那种傀儡?”
凌惊鸿未看她,目光只锁定那幽蓝之光。
“不是傀儡。”她说,“是活人埋葬之地。”
萧砌走到她的身旁,剑尖点地,鲜血顺刃而下,滴落在台阶的边缘。
血未渗入缝隙,反而凝固成一滴,缓缓滚向深处。
巴图鲁站在塔边,忽然开口:“你真要下去?”
凌惊鸿回头看着他。
“你不是来谈条件的?”她问。
“我是。”他坦然回应,“北狄要血脉,你有‘凌’字信物,你是真正的公主。”
“所以呢?”她冷笑,“让我回去当你们的傀儡?”
“你可以是主子。”他目光不闪,“只要你点头,三十万铁骑任你调遣。”
塔内寂静,唯余水滴声清晰可闻。
阿鲁巴的手再次按上刀柄。
云珠缩了缩脖子,将铁匣抱得更紧了。
萧砌一动不动,只静静地看着她。
她立于台阶前,铜埙在手,身影被蓝光拉得极长。
“你忘了。”她忽然开口,“我能启动龙鳞杀阵。”
巴图鲁眯起眼:“那又如何?”
“那意味着——”她抬起手,埙口对准台阶,“我能关掉它。”
话音落下,埙音再次响起。
不再是长调,而是一声短促啸音。
地底传来齿轮转动之声,仿佛机关被猛然扯动。
蓝光骤然黯淡,台阶边缘浮现出青铜纹路,一圈圈向下蔓延,宛如锁链缠绕通道。
凌惊鸿盯着那纹路,眉头微跳。
这纹……不对。
不是龙鳞七十二角。
是九鼎纹。
她心头一沉。
九鼎,前朝镇国之器,传说沉入海底,与龙脉相连。
她刚欲开口,塔基深处却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有人,在下面轻轻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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