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怎么了?”晓输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到趴在地上的桑盼杜,吓得脸色惨白,扑过来想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别碰我……去烧热水,快!”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腹腔的痛,“用……用桑枝垫在炕边,爹教过你……”
晓输哭着点头,转身就往灶台跑,铜壶碰撞的声音、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他压抑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孤独产房里唯一的背景音。桑盼杜咬着牙,一点点往炕上爬,指尖抠着冰冷的炕沿,指甲缝里都嵌进了泥,每爬一寸,都像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腹痛突然又一次攀上顶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撕裂。她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痛呼,声音凄厉得像杜鹃泣血,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震得窗纸都在发抖。“坤愚!你这个骗子!”她哭喊着,泪水汹涌而出,“你说会回来的……你说会护着我的……你在哪啊!”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雷声在应和,只有风在呜咽。她像个被世界抛弃的人,独自承受着分娩的剧痛,承受着失去丈夫的绝望,承受着未知的恐惧。肚子里的三个小生命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痛苦与绝望,胎动变得剧烈起来,左边的顶撞带着兑卦的锐度,像在催促;中间的坠感如坤卦般厚重,像在安抚;右边的触碰似乾卦般坚韧,像在支撑。
“娘!热水来了!”晓输端着铜壶跑进来,刚要递到床边,突然觉得后颈的树叶疤一阵发烫——那是坤愚用桑火烫的,说是能帮他凝聚卦力。一股热流顺着脊椎往上涌,他手里的陶碗“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片溅开时,竟在地上自动排成了三道短横(艮卦?),淡金色的光从卦痕里渗出来,顺着门槛往床边蔓延,形成一道简易的结界,把外面的雷声和寒气都挡在了门外。
“这是……艮卦结界?”晓输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卦象,突然想起爹教的口诀,“艮为山,止而不僵,守而不固……原来真的能护住娘!”他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桑枝把卦象围起来,生怕被风刮乱,小脸上满是认真,“娘你别怕,我用艮卦护着你呢!爹说心诚则灵,我一定守得住!”
桑盼杜看着地上泛着金光的卦象,看着晓输鼻尖上的汗珠,看着他那双满是担忧却异常坚定的眼睛,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酸楚,有欣慰,更有一股被逼到绝境的韧劲。她不能倒下,为了晓输,为了肚子里的三个孩子,为了那个或许还活着的坤愚。
她咬着牙,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鬓角的碎发,睫毛上凝着的水珠摇摇欲坠。她想起忘夫坡的血壤,想起那些埋在土里的“坤”字木片,想起坤愚教她的卦理:“坤卦六断,是包容,是承载,是不管遇到多大的难,都能扛起来的韧劲。”她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顺着那股暖流的指引,咬牙往下沉——像桑根扎进土里,像坤卦承载万物。
阵痛一波波袭来,每一次都像是要把她推向死亡的边缘,她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反复拉扯,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痛呼,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把衣襟浸得透湿。她不知道自己撑了多久,只知道每一次用力,都像是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每一次啼哭的预兆,都像是黑暗中的一点光。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结界,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三个哭声此起彼伏,像三枝刚冒芽的桑苗,带着蓬勃的生机,撞碎了产房里最后一丝沉闷与绝望。桑盼杜浑身一软,瘫倒在炕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难以言喻的酸楚。
窗外的紫气突然暴涨,顺着门缝涌进来,缠在三个襁褓上,竟在襁褓外凝成了淡淡的卦象:第一个襁褓外是兑卦(?),银辉流转,带着股率真灵动的气;第二个是坤卦(?),褐光沉凝,沉稳厚重如血壤;第三个是乾卦(?),金光灼灼,刚健向上似惊雷。
晓输早已扑到床边,瞪大了眼睛看着三个皱巴巴的小家伙,脸上又哭又笑,嘴角沾着灶灰,像个小花猫:“娘!是三个弟弟!我有三个弟弟了!他们都好有劲儿!”
桑盼杜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第一个孩子的脸颊,这孩子哭声最烈,小拳头挥得有力,像只倔强的小兽。她喉咙发紧,泪水又一次涌了上来,轻声说:“就叫坤遏寅吧,遏是藏劲,寅是生猛,像兑卦一样率真不藏拙,言出必行。”
又碰了碰第二个孩子,他哭得最稳,小身子蜷缩着,像块沉稳的小石头。她柔声道:“叫坤玖,玖是石之美者,温润坚韧,合坤卦‘厚德载物’的性子,包容万物。”
最后一个孩子哭声清亮,眼睛还没睁开,却朝着光的方向蹭了蹭,带着股向上的劲。她眼底满是暖意,却也藏着化不开的思念:“叫坤陆,陆是脚踏实地,像乾卦一样刚健向上,一步一个脚印,守正不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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