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被揉软的胭脂棉,慢悠悠裹住忘夫坡,把血壤染成淡红的雾色。这土是坤家世代传下的血壤,每粒土都浸着坤族的温,踩上去时能感觉到细微的震颤,像大地在轻轻呼吸,老一辈说,这是坤家先祖的脉还在土下跳,护着坡上的桑,也护着坡下的人。
玖儿蹲在药圃垄前,指尖捏着控土符,符上的升卦纹泛着淡金的光,是昨天巫浊光教他时留下的。他正试着把升卦气融进血壤,想让垄间的桑苗根扎得更稳,指尖刚碰到土,突然觉得掌心一阵发烫,不是升卦气的暖,是像被火烫到的灼,顺着指尖往胳膊肘窜。他赶紧抬头,看见颈间的坤卦桑牌正亮着褐红的光,牌面的木纹里,细细的青痕像活过来似的,顺着牌绳往他锁骨下绕,像在提醒什么。
“怎么了?”字舀昵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正蹲在育苗筐前,用桑枝细条编小棚子,淡绿色的铃兰裙沾了点血壤,裙摆的常春藤纹被雾打湿后,贴在腿上,像片刚从土里钻出来的藤叶。她手里的桑枝是新采的,还带着晨露,编到筐角时,特意绕出个小小的“坤”字,歪歪扭扭的,却看得出来用心,“是不是升卦气没控稳?我帮你护着点?”
她说着,指尖泛起淡绿色的渐卦风,像条软乎乎的绿丝带,轻轻缠上玖儿的手腕。风里带着桑芽的清苦,还有她发间野蔷薇的甜香,玖儿掌心的灼意果然淡了些,他刚想点头,突然听见“嘶啦”一声,不是桑枝断的响,是土下有东西在爬,像无数条小蛇在啃噬血壤,声音细得像磨桑皮,却格外清晰。
两人同时低头,只见药圃垄间的血壤突然鼓了起来,一道黑色的根须从土缝里钻出来,像条脏乎乎的小蛇,根须上沾着黑渍,蹭得血壤泛出暗纹,连旁边的桑苗都跟着蔫了些,叶子上的淡绿瞬间褪了几分。玖儿心里一紧,想起雾傀手里的桑木杖,那杖头刻着扭曲的坎卦纹,杖身缠满枯藤,当时被巫浊光劈断后,就扔在药圃东侧的土垄下,没想到这根须,竟是从那断杖里长出来的!
“是枯卦气!”玖儿赶紧攥紧控土符,升卦气在掌心聚起,想把根须逼回土下,“雾傀杖,肯定是杖里藏了枯卦气,顺着血壤往这边爬!”
字舀昵也慌了,赶紧用渐卦风裹住育苗筐,风裹得又紧又软,像给筐子套了层绿纱:“这根须往筐子这边来了!里面的桑苗刚冒芽,可不能被它缠上!”她说话时,银铃在腕间晃得急,声音里带着点颤,却没往后退,反而往前凑了凑,想让风裹得更严实些。
就在这时,巫浊光从雾里走出来,她今天穿的淡红裙衫沾了点血壤,裙角的桑花纹被雾打湿后,颜色更深了些,像刚从桑园里摘的桑果。她看见那根黑须,指尖瞬间泛起噬嗑卦的白气,白气像把薄刀,快得像风,“唰”地一下劈在根须上,黑须被劈断的地方,冒出阵阵黑烟,像烧着的枯桑枝,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别硬逼,枯卦气沾血壤会疯长。”巫浊光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她蹲下来,指尖碰了碰断须的截面,白气在截面上绕了圈,把冒出来的黑烟压了回去,“这根须是活的,跟着血壤的脉在爬,得用‘土裹根’的法子,把它困在土里,不能让它再往别处窜。”
她刚说完,远处就传来竹篮晃动的“咯吱”声,还有人的脚步声,是桑盼杜,她挎着个旧竹篮,篮子的藤条已经磨得发亮,边缘用桑麻线缝补过好几次,篮里摆着个桑枝编的护苗架,架上的桑枝是深褐色的,显然是编了有些日子的,架身上还刻着个小小的“坤”字,刻痕里嵌着细小红土,像血壤的颜色。更特别的是,架腿缠了圈褪色的桑麻线,线的纹路和玖儿腰间桑木小刀鞘上的坤卦纹,竟有几分相似。
“娘!”玖儿赶紧站起来,他认得这个护苗架 。小时候在云桑坞,他凌泥奶奶住在一起时,奶奶总说这是他爹编的,能挡雾护桑苗,后来爹去守坎水脉,这架就一直放在凌泥奶奶的柴房里。可他盯着架腿的桑麻线,突然想起前几天凌泥奶奶在灯下翻旧物,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奶奶手里拿的好像就是和这纹路一样的麻线。
桑盼杜走到近前,喘得有些急,额头上沾着雾珠,像落了层碎星。她把竹篮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护苗架拿出来,指尖先摸过架上的“坤”字,又反复摩挲着架腿的桑麻线,眼眶微微泛红:“这根须往忘夫坡下的坎水脉爬呢,我刚才在坡上看,土缝里的根须都快缠到坡下的桑根了。你爹还在坡上养伤,昨天晚上还跟我说,怕枯卦气再出来祸害人,让我把这架带来,说桑枝能克枯卦气。”
她的声音带着点颤,指尖捏着架上的桑枝,指腹蹭过刻痕里的红土:“他上次守坎水脉,就是被这枯卦气伤了腿,现在还不能下床,却总惦记着药圃的桑苗,说这血壤是坤家的根,桑苗是坤家的魂,不能让枯卦气毁了。”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小布包,布角绣着半朵桑花,针脚和玖儿刀鞘上的卦纹针脚如出一辙,那是她当年学绣时最熟练的针法,也是她偷偷给玖儿补袖口时常用的纹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