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坞的破晓透着股拧巴的怪——本该从东边山头漫上来的晨光,此刻竟从桑泉底部往上冒,金晃晃的光在水面碎成星子,却照不亮岸边的月华桑。更邪门的是,枝桠上的桑叶全在倒着长,叶尖朝地、叶柄朝天,结出的桑果坠在枝头,果皮上的星纹像被人揉乱的线,缠成一个个反向的“困”字。
念豁蹲在树底下,指尖刚碰到一片倒长的桑叶,那叶子突然“嗖”地卷成筒,弹了她手背一下。小姑娘愣了愣,揉着发红的手背抬头,卦根桑树杈上空荡荡的——阿豁的虚影本该在那里坐着,此刻却只剩半道模糊的光痕,像被橡皮擦过的铅笔画,连她常拎的凤仙花篮,都只剩个透明的轮廓,飘在半空晃悠,花瓣蔫得像蒙了层灰。
“娘?”念豁踮着脚喊,声音细弱,刚落进晨雾里,就被一阵细碎的“沙沙”声盖过。她侧耳细听,那声音竟从桑泉底传来,像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又像藤蔓在啃咬石头,“娘,是你在说话吗?”
话音刚落,桑泉突然“咕嘟”冒了个泡,从水底浮上来一片枯黑的桑根,根须上缠着缕银灰色的雾,落地就顺着石缝往卦根桑的方向钻。晓输眼疾手快,抄起身边的桑木铲拍过去,铲子刚触到雾,就像被冻住似的,瞬间结了层白霜,木柄上还爬满了细密的黑纹,像生了霉。
“这不是雾,是活的!”晓输扔了铲子往后退,脸上满是慌张,“刚才我好像听见它在说话,说……说‘桑缘力,甜’。”念豁也跟着点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我也听见了,像好多小虫子在凑在一起嘀咕,说要‘吃甜的’。”
两人正小声说着,桑耕爷爷拄着桑木杖从巷口跑过来,反常的是,往日稳健的老人竟一路踉跄,杖头的乾卦牌不知何时翻了面,本该朝上的阳爻朝下,透着股丧气。更怪的是他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贴在鬓角,像落了层霜,嘴里还念念有词:“逆了,全逆了……桑坞的气脉,倒着流了……”
“桑耕爷爷,什么倒着流了?”念豁跑过去扶住他,小姑娘的手刚碰到老人的袖口,就觉得一股寒气往指尖钻,“您的手好冰,比冬天的桑泉还冰。”
“卦象,桑坞的卦象全逆了!”桑耕爷爷扶住墙喘气,指着东边的天——本该亮起来的东方,此刻竟压着层暗紫色的云,云缝里漏下的光都是歪的,照在桑树上,把影子拉得老长,却全是倒着的,像水里的倒影,“刚才我去看卦根桑的金纹,‘乾为天,坤为地’,那‘乾’字竟变成了‘坤’字!禁印在倒转,连气脉都跟着倒着走,桑缘力都快被它搅成乱麻了!”
这话刚说完,桑泉突然掀起一阵巨浪,不是往外泼,而是往水里吸,岸边的碎石、落叶全被卷进泉眼,搅出个黑漆漆的漩涡。坤愚和桑盼杜提着水桶赶来,本想往泉里倒“护脉水”,见这阵仗,桶都差点脱手——往日鎏金的泉水,此刻竟变成了墨黑色,水面上飘着的不是桑叶,而是一片片透明的“灵片”,细看竟是桑坞人的灵力碎片,其中一片还印着念豁的小脚印,显然是小姑娘刚才喊“娘”时散出去的。
“阿豁的护脉灵在消散!”桑盼杜指着卦根桑的方向,声音发颤,那里的光痕又淡了几分,连飘着的花篮轮廓都快没了,“这雾在啃灵力!阿豁的魂体靠桑缘力维持,现在连桑缘力都被它拆成碎片了!”她刚要冲过去,就被坤愚拽住,男人脸色铁青,指着她的袖口——不知何时,她的袖口也缠上了银灰雾,正顺着布料往手腕爬,所过之处,布料瞬间褪色,变得又干又脆,一扯就破。
“别碰它!这是‘蚀灵瘴’,专克活物的灵力和魂体,连草木都能啃死!”坤愚从怀里掏出块桑木卦牌塞进妻子手里,刚塞过去,卦牌就“滋啦”响了一声,牌面的纹路开始褪色,“我刚才去看月华桑田,半亩地的桑苗全倒着长,根须朝上,叶子朝下,结的果子一捏就碎,里面全是这瘴气。桑婆婆她们都在议论,说这是‘天罚’,因为咱们桑坞和天界结亲,惹恼了地界……”
“胡说!”桑盼杜打断他,却忍不住红了眼,“阿陆和景耀是为了三界融脉,怎么会是天罚?肯定是坎族大长老搞的鬼!”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怕被周围探头探脑的村民听见——此刻桑坞的人都躲在自家门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里满是恐慌,有人说要把坤陆“送回”天界,换桑坞平安,听得桑盼杜心里像扎了根刺。
就在这时,半空中的凤仙花篮突然晃了晃,从里面掉出一朵蔫了的凤仙花,不是往下落,而是往上飘,贴着桑树枝桠,一路飘到卦根桑的树干旁。花刚触到树干,就“啪”地炸开,化作一道金光,照亮了树干上的金纹——果然,本该刻着“乾为天,坤为地”的地方,“乾”字真的变成了“坤”字,金纹的颜色也从金黄变成了暗铜色,像生了锈,金光里还传来阿豁断断续续的声音,却全是倒着的,像录了音又倒放:“……窟……脉根……神……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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