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园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如墨的天幕压得极低,唯有艮卦结界的金光如淡月铺洒,在青砖上流淌成河,将残留的黑雾逼退至桑林边缘。那些黑雾如同不甘的冤魂,在光界边缘扭曲蠕动,发出“滋滋”的消融声,散逸出缕缕带着蛊毒腥气的冷雾,与林间的湿意交织,酿出一派幽远而诡谲的意境。
坤纯粹扶着老桑树站起身,胸口的巽卦桑木牌仍在发烫,如同跳动的星火,驱散着体内最后一丝阴邪余气。方才被瑟影气浪震伤的经脉隐隐作痛,喉间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只留下淡淡的铁锈味,与空气中残留的蛊毒气息缠绕在一起。他望着那些渐渐清醒的同门,他们眼神迷茫,脸上还残留着贪念褪去后的后怕,有的蹲在地上干呕,有的则对着自己方才互殴的伤痕发呆,指尖划过伤口时,还能看到皮肤下隐隐游走的黑丝——那是蛊毒未散的痕迹。
桑婆婆拄着桑木拐杖,缓步走到结界中心。拐杖由千年桑根雕琢而成,杖身布满天然的卦纹,每一次敲击地面,都有一道细小的艮卦符文渗入砖缝,如同给桑园打上层层封印,将阴邪之气牢牢锁在结界之外。她满头银发在金光中泛着冷润的光泽,如同月光编织的丝线,眼神扫过满地狼藉——破碎的灯笼、散落的卦符、还有几滴凝固的暗红血迹,血迹旁隐约可见细小的蛊虫残骸,在金光下化作黑粉。婆婆眉头微蹙,语气却平静如深潭,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都醒了?”
被点名的修士们纷纷低下头,无人敢应声。方才在瑟音蛊惑下,他们眼中只有对上古卦材、无上力量的贪婪,同门情谊早已抛诸脑后,此刻清醒过来,看着身边人的伤痕,感受着体内残留的蛊毒灼烧感,只剩下无尽的羞愧与自责。
桑婆婆的目光最终落在坤纯粹身上。他正弯腰扶起一名腿软的年轻修士,青衫上沾着尘土与草屑,肩头被音刃划伤的伤口还在渗着血丝,血珠落在地上,瞬间被金光蒸腾成雾。他依旧挺直着脊背,眼底虽有自责,却无半分退缩,胸口的巽卦桑木牌青光流转,与结界的金光交织,形成一道淡淡的光罩。“纯粹,过来。”
坤纯粹应声上前,垂手立在桑婆婆面前,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婆婆,是我没能护住同门,让桑园陷入混乱。”
桑婆婆摇了摇头,抬手抚上他胸口的巽卦桑木牌。指尖传来的温润触感让桑木牌的青光愈发柔和,一股清凉的艮卦之力顺着指尖渗入,如同春雨润田,驱散了他体内最后一丝阴邪余气:“你可知,柳诱瑟的瑟音为何能轻易蛊惑众人,甚至险些动摇你的本心?”
坤纯粹一愣,随即低下头:“是因为我们心中有贪念。”
“不全是。”桑婆婆的拐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一道清凉的力量直透识海,让他瞬间看清了识海中残留的蛊毒幻影——那是无数细小的黑色虫豸,正啃噬着他的执念之根,“世人皆有欲望,求财、求力、求名,本是人之常情。但真正的蛊惑,从来不是外界强加,而是源于自身执念的缺口。”她转头望向那些仍在羞愧的修士,“你们平日修炼,总想着走捷径、快人一步,这份‘急于求成’的执念,便是瑟音蛊毒的温床。柳诱瑟不过是拨动了你们心底的弦,让执念扭曲成贪念,再以瑟音为引,将蛊毒注入识海,让你们自相残杀。”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洪钟般敲在每个人心上。坤纯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恍然大悟的光芒——是啊,他一直以“纯粹”为傲,却忘了纯粹不是无坚不摧,反而因为心性太过单纯,更容易被“守护桑园”的执念所牵引,被柳诱瑟扭曲为“急于变强”的贪念,而那瑟音中的蛊毒,正是借着这份扭曲的执念,悄无声息地侵入识海,险些让他迷失。
“婆婆,那纯粹到底是什么?”坤纯粹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迷茫。
桑婆婆微微一笑,抬手指向不远处的老桑树。月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树干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正是方才瑟影撞击所致,裂痕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黑芒,那是蛊毒与阴邪之力的残留。可就在这裂痕周围,几缕嫩绿的新芽正在悄悄萌发,芽尖泛着淡淡的青芒,与他胸口的桑木牌遥相呼应。“纯粹不是无知无觉,不是与世无争,而是在看清世间阴邪后,仍能守住本心的底线;是在欲望丛生时,仍能辨明是非的清醒。”她的拐杖轻轻敲击那道裂痕,裂痕中的黑芒在艮卦之力的压迫下,发出“滋滋”的声响,渐渐消散,“就像这老桑树,即便受了重创,根系仍深深扎在土里,汲取阳光雨露,坚守着生长的本心。你的纯粹,不是让你被动承受,而是让你在复杂的局面中,保持一份清醒,灵活运用自身之力,护住该护之物。”
这番话如惊雷般在坤纯粹脑海中炸开。他想起方才与柳诱瑟对峙时,自己一味以刚猛巽风强攻,却不知瑟音中的蛊毒会随着风势扩散,反而让更多同门陷入幻境。若是早能明白“纯粹”的真正含义,或许便能更早找到破局之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