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狸叼回的“易”字丝帕在指间摩挲,檀香幽微。
贫民窟的夜比乱葬岗更冷,凌霜在月光下凝练妖力,指尖微光被孩童撞破。
“妖怪!”尖叫声划破死寂。
火把与棍棒围堵而来,肮脏的面孔因恐惧扭曲成另一张柳氏的脸。
她眼底金红妖纹一闪,幻化出无数惨白鬼影在人群中尖啸穿梭。
人群溃散,徒留一地狼藉。
“比人更像妖怪吗?”她对着月光摊开手,掌心残留的幻术余温灼痛皮肤。
那就做能撕碎他们的妖怪。
夜半,雪狸衔来新的“礼物”——半片染血的镇邪司符纸。
夜色浓稠如墨,沉沉压在贫民窟低矮杂乱的窝棚顶上,连最后一点微弱的星光都被这污浊的空气吞噬殆尽。唯有天边一轮孤月,惨白得没有一丝暖意,勉强透过棚顶的破洞,吝啬地投下几缕冰凉的光柱,如同垂死的目光,落在凌霜盘膝而坐的身影上。
她栖身的角落比老乞丐那里更加隐蔽,藏在一堆散发着霉烂气味的废弃草席和破筐之后,勉强隔开一点外界的窥探。老乞丐被她用妖力暂时稳住伤势后,被她安置在另一处更稳妥的废弃地窖里,托付给一个平日受过他零星恩惠、还算忠厚的跛脚老妇照看。此刻,这里只剩下她,和蜷伏在她脚边、如同一个温热毛团的雪狸。
白日里老乞丐那沉重如墓碑的话语,还有棚屋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并未随着夜风散去,反而像附骨之蛆,更深地钻进了她的骨髓。那些字眼——“不像活人”、“坟里爬出来的”——反复在她识海中回响,每一次都激起烬羽冰冷的嘲讽和属于“凌霜”那部分的撕裂般的痛楚。
她摊开手,掌心躺着那方雪狸昨夜不知从何处叼回的丝帕。月华惨淡,勉强映出上面精致的“易”字刺绣,边缘已经磨损起毛。她将它凑近鼻尖,那缕极其淡薄却异常独特的檀香气息,如同一条冰冷的丝线,缠绕上来。
易玄宸。
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复杂的重量。是接近复仇目标的踏板,是获取权势的捷径,却也像一座布满无形符文的囚笼,散发着令她妖魂本能排斥的危险气息。柳氏的眼线、老乞丐的鲜血,都清晰地告诉她,靠近这个人,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之上。
识海深处,烬羽的意志如同蛰伏的火山,传递着不耐与催促:“蝼蚁的恐惧与伤痛毫无意义!力量!唯有掌握更强的力量,才能碾碎挡路的一切!凝练!将我的妖魂彻底融入这具躯壳!”
凌霜闭上眼,压下翻腾的心绪。复仇需要力量,生存需要力量,摆脱这种“非人非妖”的尴尬境地,更需要力量。她摒弃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深处那片翻涌着金红色光芒的混沌之地——那是彩鸾烬羽残存妖魂的居所。
呼吸变得悠长而深沉,每一次吐纳,都仿佛在汲取着月华中冰冷的精华。一缕缕细若游丝、却灼热如熔岩的妖力,从识海核心艰难地抽离出来,顺着她意念的引导,沿着体内那些被妖魂强行改造、拓宽的奇异经脉缓缓流淌。所过之处,带来一种介于淬炼与焚烧之间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焰在血管里穿行。
她努力控制着这暴烈的能量,将它们一点点压缩、凝聚,试图收束在指尖。这个过程艰难而痛苦,额角的冷汗不断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身下冰冷的泥地上。她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点极其微弱、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芒,如同萤火虫般,在她右手的食指指尖艰难地凝聚、明灭。
雪狸在她脚边不安地动了动,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惕的呼噜声。
就在这时——
“阿娘!快看!有光!一闪一闪的!”一个带着浓重睡意却充满惊奇的孩子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稚嫩又响亮。
凌霜心头猛地一沉,强行运转的妖力瞬间失控!指尖那点微弱的光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泡,“噗”地一声骤然熄灭!一股灼热的逆流猛地冲撞回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喉头泛起腥甜。
她倏地睁开眼,金红的光芒在瞳孔深处一闪而没,带着猛兽被打扰后的冰冷凶戾。
只见不远处的窝棚阴影里,一个约莫五六岁、只穿着破烂单衣的小男孩正揉着眼睛,另一只手指着她藏身的角落,满脸惊奇地对着身后刚从窝棚里探出头、睡眼惺忪的妇人喊道:“真的!阿娘!就在那堆烂席子后面!像……像鬼火!”
那妇人顺着孩子的手指望去,恰好对上凌霜在黑暗中抬起的、尚未完全敛去妖异光芒的双眼。妇人的睡意瞬间被极致的恐惧驱散得一干二净!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巴大张着,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吸气声,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妖……妖怪!”妇人凄厉的尖叫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猛地撕裂了贫民窟死水般的寂静!“有妖怪!就在席子堆后面!她眼睛会发光!她要吃人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