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头干得发紧,像是有把钝刀子来回刮着。
程烈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是陌生的承尘,乌木雕着繁复的蟠龙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陈旧又压抑的沉香气。
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是他那间租来的、堆满演算草稿和泡面盒的公寓该有的气息。
头痛欲裂,无数混乱的影像碎片冲撞着,属于另一个灵魂的记忆,正粗暴地与他原有的二十多年现代记忆融合、撕扯。
程烈,二十一世纪工科研究生,熬夜推导一个流体力学模型时眼前一黑。
程烈,大胤王朝的七皇子,新晋的“烈王”,刚刚因“刚愎自用,贪功冒进”,导致北境一场关键战役失利,损兵折将,被皇帝老子一纸诏书夺了兵权,圈禁在这座华丽的王府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气音,试图撑起身子,四肢百骸却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虚弱和酸痛。
“王爷!您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略显稚嫩的声音在床边响起。程烈偏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青色内侍服饰、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扑到床边,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记忆告诉他,这是他的贴身内侍,小安子。原主失势被囚,府中仆从散了大半,只有这个自小跟在身边的小太监,还死心塌地地留着。
“水……”程烈哑着嗓子。
小安子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地去桌边倒水,手抖得厉害,半杯水洒在了前襟上。他捧着剩下的半杯水,小心翼翼地喂到程烈嘴边。微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那股灼烧感。程烈借着这点力气,艰难地半坐起来,靠在了床头。目光扫过这间寝殿,雕梁画栋,陈设精美,却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冷。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是压在心头的一块铅。
败军之将,夺爵亲王。
记忆里,那个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夜,换不来父皇一丝垂怜,只等来削爵囚禁诏书的原主,最终是在昨日深夜,一口怨愤郁结于心,吐血昏死过去。
然后,就是他来了。
穿越?程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别人穿越要么带个逆天系统,要么是气运之子,他呢?除了一脑子还没完全消化干净的、属于失败者的记忆,就只剩下……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原主贴身佩戴的一块玉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硬邦邦的、棱角分明的小东西。他掏了出来。
一个魔方。
三阶的,最普通不过的那种,塑料质感,颜色甚至有些暗淡,红不是正红,蓝不是亮蓝,像是地摊上几块钱买的劣质货。
程烈愣住了。这是他穿越前,手里正无意识把玩的,那个跟了他好几年的旧魔方。怎么……跟着一起过来了?
小安子看着程烈盯着手里那个色彩斑驳的古怪方块出神,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您……您在看什么?这是您昏迷时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奴才、奴才没敢动……”
程烈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魔方那粗糙的塑料表面。这算什么?穿越附赠的纪念品?还是……别的什么?
他尝试着,像以前思考问题时那样,无意识地拧动了一下。咔哒。”
一声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机括响动,从他指间传来。
不是魔方块转动时该有的、略带滞涩的摩擦声,反而更像是什么精密的锁具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紧接着,那原本黯淡无光的魔方表面,那些斑驳的色块中心,极其微弱地、一闪而逝地掠过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流光。
程烈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是错觉!
他死死盯住魔方,屏住呼吸,又尝试着反向拧了一下。
“咔哒。”又是一声轻响,同样微弱,但那流转的光晕似乎……凝实了那么一丝丝?
就在他准备第三次拧动,试图找出规律时——
“砰!”
寝殿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被人从外面毫不客气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冷风裹挟着庭院里潮湿的泥土气息灌了进来,吹得床幔乱晃。
小安子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打翻手里的水杯。
程烈抬起头,瞳孔微微一缩。
门口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穿着深紫色宦官服色的中年太监,手持一卷明黄绸缎,眼神倨傲,嘴角向下撇着,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身后跟着两名按着腰刀、甲胄鲜明的禁军侍卫,神色冷硬。王爷,”那太监拖着长音,声音尖利,像是指甲刮过瓷片,“陛下的旨意到了,还不快起身接旨?”
程烈认得他,司礼监随堂太监,王德。是如今在朝中风头正盛的三皇子,也就是他那位“好三哥”的人。
记忆里,原主被定罪,这位王公公可是“功不可没”,没少在父皇面前煽风点火。
小安子连滚爬下床,跪伏在地,声音发颤:“奴才……奴才参见王公公!”
程烈没有动。他只是慢慢握紧了手里的魔方,那粗糙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痛感,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心绪稍微镇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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