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窗上的晚霞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西斜,很快被黑暗吞没。窗棂上映上院子外面屋檐下灯笼的一丝幽黄光晕。
秦洛依旧阖眼盘腿坐在椅子上,但他的神识却不能安,想要得到真相的急切像一个将要冲破自己的身体的魔,在与自己的另一个安定的神识抗衡。
师父说她的身体里有一个极凶的七煞神,会常常想要冲破枷锁作恶,致使她不能心安,莽撞行事,以至于损身或者招祸。
想要不被祂控制,那便要常打坐入定,与祂正面交锋,遏制其喉,对其反制,便能驾煞为自己所用,方能成就大事。
从父母和墨无痕死后,这个煞神在体内的力量尤其猛烈,时常让秦洛会想要冲破自己为自己设的屏障。
幽暗中的房间里,她紧闭双目等着萧衍前来。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但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却丝毫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
她几乎已经等不及想要冲到凌云轩去找萧衍,但师父的话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行冲而煞生,煞生则行损,定止则道通。
秦洛强行按下心头的冲动,安静地等着萧衍。
落针可闻的安静又过去一个时辰,已经快到子时,终于院子里传来轻而稳的脚步声。
秦洛倏然睁开那双锋锐水亮的眸,仿佛等来了黑暗中一束光,照亮了自己一直寻找的那条路。
她利落抬腿落地站起身,眼睛看着外室的方向,等着黑暗处出现那抹期盼的身影。
此刻她的栖梧院外,墙角处的两双眼睛同时盯着萧衍走进月洞门内。
看到对方进了栖梧院的院子后,两双眼睛纷纷回去报信。
殷嬷嬷此刻正在幽黄的灯下绷着脸坐着,春桃轻手轻脚进来,“嬷嬷,王爷去了。”
话音一落,殷嬷嬷耷拉着的眼皮倏然一抬,搭在小几上的手慢慢握紧,语气沉沉痛心道:“王爷何故就对这个秦家女动了心思呢!她心不在王爷身上啊!”
春桃低声道:“嬷嬷,那明日的补药还送过去吗?”
殷嬷嬷深呼吸后眼睛带着狠戾,“送!对于王爷不忠的女人,即便王爷再喜爱,即便再适合做凌王妃也留不得!”
春桃颔首:“是。”
……
秦洛听着门“咔哒”一声打开,片刻后又“吱呀”一声关上。
她向前走了两步,走到能直面外室的位置,看着格扇帘幔后黑暗处的那个散着长发的高大身影渐渐走近。
幽暗的空间里,二人迎面而视,彼此间的脸看得不似白日里那般清晰,但在暗影里却都更显得立体。
萧衍眸色平静深邃,没有白日里那冷傲的疯模样。
他站在帘幔之外直视着秦洛,开门见山道:“你想问本王什么?”
等了一整天,临到眼前被对方的一问,反而让秦洛心头一击,略有将要得到答案的不安。
她调整一息,目光凛然,直面第一个问题,直接问道:“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两人就这么一个隔扇内,一个隔扇外站着对话。
萧衍默了一息,回:“定北侯秦忠之女。”
“……”他果然是知道的。
秦洛心里一瞬的欣喜,觉着真相也许就在眼前了。
她又问:“那你与我爹可相熟?”问完这句话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握紧。
对方与父亲到底是敌是友她需要细细分辨,不然在他的屋檐下,是身处友帮还是落入敌手,若是鉴别不清楚,这便是件极其危险的事。
毕竟那封信最后父亲没有送到他的手里,是件很难说清楚原因的事。
只见萧衍又默了两息,道:“定北侯常年在边境,我们相见不多,算不得很熟,但,本王对定北侯甚钦佩。”
“……”秦洛浅浅蹙动眉心,分析对方话的真假。
算不得很熟,但是爹竟然亲自写信让他争储,并表明会站在他的阵营拥护他。
想到这里让秦洛陷入短暂的混乱。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双眸一觑,疑惑地看着他,“你……你竟然可以如此情绪稳定地与我对话?你是病好了?还是……你一直在装疯?”
秦洛最后的一句话语气蓦然升高一个度,皓目惊愕盯着萧衍。
然而萧衍没有正面回答秦洛的问题,只一双黑暗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深眸直视着秦洛道:“这重要吗?”
他的这句话秦洛已经猜出答案。
对,很重要,这牵扯到关于她父母在北境战死的真正内幕。
她不答再问:“你为什么装疯?只是为了当年做了龌龊的事怕皇上把你废为庶民赶出京城?”
还是另有什么其他的隐情,才会被皇帝和父亲都弃了他,导致他对父亲怀恨在心,便暗中借用他私下的势力混入父亲军中借机报复了父亲?
她不能把话问得太细,便一点一点试探,试图尽可能激怒对方而更明显地暴露他的本性。
问完这句话,秦洛自己的每一条神经都像是过电一般,全身的毛孔似乎都蓦然张开,随时准备着对方突然恶目相对,对她做出什么灭口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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