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阵阵,咚的撞钟声格外空灵。
进入寺门前,有数个僧人端着净水,太后皇帝带头洗净双手,然后跟着领路的住持往里走。
皇子公主们净手,而像宋雯这样伺候人的侍女太监,都是僧人拿着杨柳枝沾上无根圣水,洒在头上和身上的。
第一天通常不会直接去祈福,众人在斋堂用了些斋饭,便被僧人带去了寮房。
祈福前须得沐浴焚香,宋雯忍着困意伺候祁渊洗头,又去僧人那儿取来了特定的檀香,放在祁渊要穿的衣袍前。
在寺庙中,男女是不能混住,哪怕是伺候人的太监宫女,只要跟主子性别不同,伺候好了以后都得离开。
宋雯整理好以后,就去了女眷住的寮房,房间不大,床铺倒不少,像这样的房间,住的人大多数是宫女,少数是她这样宫外的侍女。
宋雯先前在北国住过比这还挤的大通铺,对这儿的环境还算适应,她选了个比较靠边的床铺,翻身躺了上去。
刚要睡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她眯眼一看,几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小宫女正举着灯笼推开门来。
她们嬉笑玩闹了一番,没多久房间又慢慢恢复了安静。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雯的生物钟还没响,就听到有人悉悉索索的起床了。
“不是,这么卷的吗?”
宋雯揉了揉眼睛,飞快的起身洗漱,等到了祁渊房间的时候,他已经起了,看样子还等了自己好一会儿。
“抱歉抱歉,忘记问时间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俩也不算太迟,去大雄宝殿的时候,皇帝和太后也刚到。
领头的方丈约莫八十岁的模样,穿着绛红赤金的僧袍,长长的耳垂和他身后的金身佛祖相得益彰。
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大段经文后,由相貌端正的僧人分别把三炷香呈给太后和皇帝。
太后举着香念念有词,随后躬身一拜,将香插入香炉。
轮到祁渊的时候,宋雯看到那方丈和住持明显愣了愣,又很快的恢复成平常的模样。
她暗自猜测,可能跟祁渊的母妃有关。
祁渊的演技很好,磕磕绊绊的敬完香,便被扶到蒲团上跪好,待全部皇室全部敬香结束,方丈和其他僧人的念经声如涟漪一般扩散开来。
持续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所有人才能起身。
皇帝的脸色说不上有多好,重要的流程一结束便借口处理国事启程回宫了。
而太后带着众人继续礼佛,按照以往的惯例,需要在这寺庙住上三天,日日焚香听经,以示虔诚。
其他大部分的皇子和公主显然也不喜欢一直跪着听一群僧人不停的讲经,但是碍于太后的面子,只能忍着不耐跪坐在蒲团上。
这样一对比,跪的笔直且神色认真的祁渊就显得有些突出了。
特别是方丈发问的时候,他还能答上一段,与往日安静藏拙的模样全然不同。
不仅仅是其他皇室宗亲,就连太后都多看了他几眼。
当天的讲经结束后,宋雯陪同祁渊在寺庙后的紫竹林散步之时,又碰到了那方丈。
他慈眉善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今日讲经之时,老衲见殿下颇有慧根,之前却未曾见过,不知殿下名讳是?”
祁渊颔首:“六皇子祁渊。”
方丈摊手指向那竹林中的八角亭,“如殿下没有旁的事要忙,不如移步一叙,老衲待会儿要与弟子们讲经,要是殿下能一同论经,那再好不过了。”
祁渊摇摇头,神情落寞,“方丈盛情相邀,渊本该欣然前往,可不知为何,一到这儿,渊就想起了早逝的母妃,心中戚戚。”
方丈面露惋惜:“不知殿下的母妃是?”
祁渊道:“昭妃舒氏,闺名雾安。”
方丈听到这名字愣了愣。
脑海中思绪不断,没一会儿,一个身穿宫装的小公主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长相与面前的祁渊脸部慢慢重合。
舒雾安,舒婉,不正是那小公主的乳名吗。
彼时她因为模样可爱深受前朝皇帝喜欢,因为从小身子骨弱,而且被道士断言活不过七岁,五岁就被生母皇贵妃送到兴善寺修养。
方丈与她有缘,一番悉心照顾下,她慢慢长成了豆蔻少女。
过了死劫此生本该平安顺遂,可乱军频发,最终皇朝被破,而这位小公主也是不知所踪。
本以为她被带走逃往何处,该是性命无忧,可……这早逝……
位及妃位,宫中却未在寺中给她立往生牌。
方丈轻叹一声,关于这六皇子祁渊,他曾听过一些传闻,小小年纪就送去了北国,不知这些年受了多少苦。
“殿下节哀。”
祁渊升起一抹略显伤怀的笑,“劳方丈挂心,只是为人子女,若是不常念着母亲,便没人会记着她了。”
看着祁渊萧条的背影,方丈微微叹息,抬脚走向八角亭。
……
回到寮房后,祁渊取来从藏经阁借来的经文,在微弱的烛火前慢慢翻动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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