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八年的初春,京城郊外的官道上还残留着未化的积雪。妙玉坐在颠簸的囚车里,僧袍上沾着尘土与血渍,怀里紧紧攥着半块裂开的银茶则 —— 这是她从栊翠庵带出的最后一件信物,茶则上的莲纹已被指尖磨得模糊,却依旧带着江南苏家的清润气息。囚车碾过冻土,发出 “咯吱” 的声响,像极了她那颗正在碎裂的佛心。
“快些走!磨蹭什么!” 押解的官兵用鞭子抽打着囚车挡板,声音粗野。妙玉闭着眼,将头靠在冰冷的车壁上,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灯灭时的 “噗” 声 —— 了尘大师说她是佛前灯芯,灯灭即尘缘尽,可她没想到,这 “尽” 竟会是以如此狼狈的方式,在泥泞与屈辱中收场。
囚车行至卢沟桥畔时,突然从路边的树林里冲出一群蒙面强人。他们手持长刀,呐喊着扑向官兵,刀光剑影瞬间划破了初春的寂静。官兵本就因贾府败落而士气低落,见状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只留下满车女眷在囚车里哭喊挣扎。
“把值钱的都交出来!反抗者杀无赦!” 为首的强人用刀劈开囚车的木栏,目光像饿狼般扫过蜷缩的女眷。他的视线落在妙玉身上时,突然顿住 —— 即便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她眉宇间的清俊与那份不卑不亢的气质,仍与其他女眷截然不同,像一株被污泥包裹的白莲。
“这尼姑倒是有几分姿色。” 强人冷笑一声,伸手去抓妙玉的胳膊。她猛地睁开眼,手中的银茶则狠狠砸向对方的手腕,茶则边缘的裂痕划破了强人的皮肤,渗出鲜血。“放肆!” 强人勃然大怒,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力道之大让她撞在车壁上,嘴角立刻溢出血丝。
银茶则从手中滑落,滚落在泥泞里,被强人的靴子狠狠踩进土中。妙玉看着那抹熟悉的银白被黑泥吞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 那是柳氏留给她的念想,是她与清雅过往的最后连接,如今,连这最后的 “洁”,也被凡尘的泥污彻底玷污。
“敬酒不吃吃罚酒!” 强人揪住她的僧袍,狠狠撕扯。灰色的布料应声裂开,露出里面单薄的中衣。妙玉挣扎着,用牙齿咬、用手抓,却终究敌不过男人的蛮力。她看着远处官道上的炊烟,突然想起栊翠庵的晨雾,想起雪水烹茶时的清冽,想起宝玉说 “师父照见了我们,却照不见自己的不舍”—— 原来她拼命守护的 “洁”,在绝对的暴力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强人将她拖拽着往树林深处走,她的僧袍被树枝勾破,脚掌被碎石划伤,每一步都踩在刺骨的泥泞里。路过被遗弃的囚车时,她看见其他女眷或被掳走,或倒在血泊中,哭声与求饶声渐渐远去,只剩下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无数个嘲讽的声音:“你不是槛外人吗?你不是要守清规吗?还不是要沦为泥尘!”
“放开我!” 妙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强人却笑得更加放肆:“尼姑又怎样?到了老子这儿,照样得乖乖听话!”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那粗糙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她猛地偏头,却被对方狠狠按在树干上,额头撞在粗糙的树皮上,眼前瞬间发黑。
失去意识前,她最后望了一眼天空。初春的太阳躲在云层后,光线暗淡,像极了她熄灭的琉璃灯。她想起十岁出家时,柳氏将羊脂玉簪插在她发间,轻声说 “玉儿要永远干净”;想起净空师太教她 “身洁易守,心洁难持”;想起黛玉说 “质本洁来还洁去”—— 原来 “洁来洁去” 从来都不是选择,而是乱世中女性最奢侈的奢望。
妙玉被掳的消息,是半个月后通过流民的闲谈传到玄墓山蟠香寺的。翠缕正在庵堂里整理妙玉留下的经卷,听到 “灰衣尼僧”“卢沟桥”“强人” 这些字眼时,手中的经书 “啪” 地掉在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疯了似的冲出寺门,沿着官道往京城方向跑,却只在卢沟桥畔找到半块被踩扁的银茶则,茶则上的莲纹已模糊不清,沾满了泥污与血渍。
“师父……” 翠缕抱着银茶则跪在地上,哭声撕心裂肺。路过的樵夫叹着气告诉她:“姑娘别找了,那伙强人是有名的‘黑风寨’,专抢女眷,被他们掳走的,没一个有好下场。前几日有人在通州的妓院里见过一个尼姑模样的女子,听说长得挺俊,就是性子烈,被打得半死。”
翠缕浑身一震,险些晕厥。她不敢相信,那个连描金茶盏都不愿碰的师父,那个用雪水烹茶、对洁癖到极致的师父,竟会沦落到妓院里。可手中的银茶则不会说谎,那裂痕、那莲纹,分明是苏家的旧物,是师父视若珍宝的念想。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里,人们对着妙玉的遭遇议论纷纷,说法却各不相同。
“听说了吗?荣国府那个栊翠庵的尼姑,被黑风寨的人掳走了,直接卖到了秦淮河畔的‘烟雨楼’,现在成了头牌呢!” 说书人拿着醒木一拍,唾沫横飞,“那尼姑长得仙儿似的,又会作诗又会烹茶,一晚上能赚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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