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慧这一次出去的时间不短，有半个多月，考察了一圈以后，干肉联加工厂的决心更强烈了。
最大的难题是资金缺口太大，保守点估计，也要二百到二百五十万。
她手里只有十几万的存款，就算用猪场做抵押贷款，也只能贷几十万。
无异于杯水车薪。
不干，赵家慧又不甘心。
回到家，不免和大嫂郭立梅叨咕了两句。
这些年，王长禄汇给郭立梅的钱，也存下一点，有两万多。
“我有两万，给你拿去先用着吧！”
郭立梅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些战战兢兢。
对赵家慧要干的事情，心里也没底，这么多钱的买卖，赚了钱还好说，要是赔了，就是把骨头砸碎卖眼药，也赔不起。
可毕竟是亲人，不能看笑话。
赵家慧知道大嫂不容易，三个孩子都是男孩，风华大学五年，还要上研究生，据说研究生毕业以后，还能往上考，也不知道啥时候是头呢。
又要上学，又要娶媳妇，那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如果有一点办法，赵家慧也不想动用大嫂的钱。
“我去找徐叔想想办法。”
赵家慧刚要出门，被郭立梅叫住了：“徐叔这次病得不轻，怕是熬不过去了。”
听了大嫂的话，赵家慧有些吃惊：“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得什么病这么快？”
“好像是肺癌。”
郭立梅也是听别人说的，不太确定。
事关生死的事，别人也不会乱传。
“那我更应该去看看了。”
徐风海对赵家慧的帮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赵家慧出了家门，外面的天有些黑了。
她脚步匆匆，拐过两条街道，到了徐风海家。
大黄狗躺在房门口，看见赵家慧进来，懒洋洋的叫了两声，尾巴扑扑的摆动两下，又把头插进肚皮底下，蜷缩起来。
赵家慧鼻子发酸，眼眶忽然红了，徐家的大黄狗也老了，没了以前的威风。
赵家慧拉开房门，走了进去，屋里没开灯，比外面还昏暗。
听见开门声，冯桂兰从里屋探出头来，低声问了一句：“谁呀？”
“是我，赵家慧。”
冯桂兰把灯打着，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赵家慧看见徐风海的瞬间，眼泪差一点没掉下来。
短短的一个月没到，那么健壮的一个人，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徐风海睡着了，胸口起伏的幅度很大，屋里安静，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喘气费劲，晚上睡不多少觉，吃了药刚睡着。”
虽然打了半辈子，到了这种时候，冯桂兰心里依然难过。
“我去叫醒他。”
冯桂兰只是嘴上说，脚下却没动，赵家慧当然知道，她是心疼徐风海好不容易睡着，舍不得唤醒他。
“徐婶，别叫了，让徐叔好好睡一会吧，我也没事，等一会不要紧。”
赵家慧用极低的声音说。
风桂兰急忙点头：“家慧，不着急你就等会啊。”
怕惊动徐风海，两个人不敢说话，静静的坐着，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
十分钟以后，徐风海醒了。
“每次就睡个十几分钟。”
冯桂兰叹了口气，对赵家慧说：“你要再晚几天回来，没准就看不见他了！”
“老头子，家慧来了。”
徐风海搭着冯桂兰的手臂，挣扎着要坐起来。
赵家慧急忙上前：“徐叔，你躺着 ，别起来了。”
徐风海没说话，使劲摇摇头。
“身上就一把骨头，躺时间长了受不了，坐时间长了也受不了，平时躺一会坐一会的。”
冯桂兰一边说，一边把徐风海扶起来靠墙坐着，后背塞了一个枕头。
赵家慧坐在他旁边，忍不住满眼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来。
徐风海摆摆手，意思不让赵家慧哭。
“徐叔，没有你，就没有我赵家慧的今天。”
赵家慧用手捂着嘴，避免自己哭出声来。
她说的都是心里话，整个丰收村，徐风海是她最尊敬的长辈之一，另一个就是杨秀芝。
徐风海用力摇摇头：“事办得咋样了？”
赵家慧把考察的结果，自己的决心和资金缺口，全部说了一遍。
徐风海一直安静的听着，没说话。
直到赵家慧说完，他竟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家慧，找个伴吧！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大孟不行吗？”
徐风海当年调大孟去猪场的时候，就是有意撮合她和大孟，没想到近十年都过去了，两个人依旧都单身。
到底问题出在谁身上，徐风海也不好问。
以前，徐风海从来没觉得冯桂兰这么重要，现在是一刻都离不开她。
这才有了现在的感慨。
赵家慧摇头苦笑：“徐叔，缘分这个事不能强求，我和大孟可能不合适吧。”
她既然这么说了，徐风海也不好再说什么。
“钱的事，你想咋解决？”
赵家慧把垂下来的被角往上提了提：“徐叔，我就是不知道咋办才找你商量。”
徐风海闭上眼睛，把头也靠在墙上，似乎疲惫的睡着了。
赵家慧耐心的等着，这么多年，徐风海和杨秀芝的建议一直影响着她。
良久，徐风海慢慢睁开眼睛：“集资吧，谁出钱谁入股，厂就建到村子里，光买地皮也能省不少钱，还能解决村里的剩余劳动力。”
徐风海张着嘴喘息了一大阵，接着说：“咱们村不偏僻，离公路只有五六里路，把这段路修好，完全不耽误运输。”
赵家慧连连点头，徐风海的话又把她的脑袋嵌开了一条缝。
她从来没想到集资入股的事，是呀，只有和自己的利益息息相关，大伙才能把劲头使到一块去。
“家慧，明天你去村委会，让看村委会的老李头通知村干部上我家开会，看能不能落实这个事。”
“这怕是我死之前，能为大伙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徐风海的病来的太突然，还没来得及辞去村支书的职务。
这次把会议开在家里，徐风海有两个意思，一是看看集资的事能不能行的通。
再一个是辞掉支书的职务。
便于能更快的筛选出新的支书人选，眼看来到年底了，不能因为他，耽误村里的正常工作。
徐风海喘息了一会，闭着眼睛低垂下头，突然有了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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