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兀的尸体冰冷地倒在废墟阴影中,像一滩溃散的污泥。那块被称为“圣胎”的黑色肉块安静地躺在破碎的法阵中央,不再搏动,不再散发黑气,仿佛真的只是一块失去生命的腐肉。但空气中残留的邪恶气息与浓稠血腥,以及赤兀临死前那疯狂的话语,都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驱散了短暂胜利带来的松懈。
“清理战场,检查伤势,一炷香后撤离。”萧煜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却依旧稳定,如同定海神针。他撕下衣摆,草草包扎住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动作间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影七强撑着伤势,指挥还能行动的暗卫迅速搜集赤兀身上可能有的线索,并检查那黑色肉块。然而,除了那柄跌落远处、此刻已黯淡无光的骨杖,赤兀身上空无一物。而那肉块,在曜光镜碎片光芒消散后,触手冰凉僵硬,再无任何异常能量波动,仿佛所有的邪恶都已随赤兀的死亡而沉寂。
沈知意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慢慢调息。识海如同干涸的河床,一阵阵抽痛,过度催动曜光镜碎片的后遗症远比她想象的严重。苏医女走过来,递给她一小颗提神的药丸,又仔细查看了她的情况,低声道:“姑娘是心神损耗过度,需要静养,万不可再强行催动那等力量。”
沈知意默默点头,将药丸含在口中,一股清凉之意散开,略微缓解了头脑的胀痛。她看着萧煜包扎伤手的背影,看着他与影七低声商议时侧脸上未干的血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这一路,若非他屡次挡在身前,自己恐怕早已……
她甩开这莫名的思绪,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赤兀的话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脑中回荡——“仪式已经开始了”。
“我们必须立刻去镜湖。”沈知意站起身,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赤兀说的‘圣胎’和‘仪式’,一定与镜湖封印有关。月圆之夜将近,我们耽误不起了。”
萧煜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点了点头:“不错。”他没有多言,但眼神交汇间,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已然达成。
队伍迅速整顿,带着满身伤痕与疲惫,沿着来时的石阶,离开了这片充满死亡与绝望的地下废墟。重返千幻迷窟,那股混乱的迷惑力场似乎因为核心的邪恶被暂时压制而减弱了许多,在沈知意凭借赤雀令的感应下,他们较为顺利地找到了出口。
当重新呼吸到雨林间湿润却清新的空气,看到透过枝叶缝隙洒落的斑驳阳光时,所有人都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然而,危机并未远离。
“王爷,沿途发现多处新鲜踪迹,人数不少,并非单一方向,像是在……拉网搜索。”负责在前方探路的暗卫带回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萧煜眼神一凛:“是玄影楼,还是黑蝎族?”
“痕迹混杂,既有中原武人的靴印,也有南疆特有的绑腿痕迹,而且……他们似乎发生了冲突,有几处地点有激烈打斗的痕迹,留下了双方尸体。”
众人心中一沉。玄影楼和黑蝎族不是盟友吗?为何会发生冲突?还是说,这南疆之地,还有第三方势力卷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煜冷冷道,“不管他们因何内斗,我们的目标不变,避开他们,直取镜湖。”
接下来的路途,变得更加小心翼翼。队伍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凭借着暗卫高超的潜行技巧和沈知意对危险的敏锐感知,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些在雨林中穿梭搜索的小股敌人。从那些零星的对话和痕迹中,他们拼凑出一些信息:玄影楼和黑蝎族确实在联手搜寻他们,但似乎因为“圣胎”仪式的某个环节或是利益分配产生了龃龉,摩擦不断。而那个神秘的、留下药草和警告的第三方,则始终不见踪影,如同蒸发了一般。
三天后,队伍抵达了圣女峰脚下。
仰望着高耸入云、笼罩在淡淡云雾中的圣女峰,一股难以言喻的庄严与压迫感扑面而来。山峰的形状奇特,仿佛一位张开双臂仰望天空的女子,传说那是烬族第一位圣女的化身。而镜湖,就在圣女怀抱的那处山坳之上。
山势陡峭,林木愈发稀少,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嶙峋怪石和坚韧的矮灌木。在这里,隐藏行踪变得愈发困难。
“不能再等了,必须趁夜上山。”萧煜看着逐渐西斜的日头,做出决定。今夜,正是月圆之夜。
夜幕降临,一轮银盘般的圆月缓缓升上天空,清冷的光辉洒满山峦,将怪石的影子拉得老长,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山林间一片寂静,连虫鸣都稀少了许多,仿佛所有的生灵都预感到了今夜的不同寻常。
队伍借着月光和岩石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山顶攀爬。越靠近山顶,沈知意越能感觉到一种呼唤。来自血脉的呼唤,来自镜湖的呼唤,同时,也夹杂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深沉的恶意。她胸口的曜光镜碎片微微发热,赤雀令也在轻微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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