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畔,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太久,便被来自北方帝都的阴云与眼前两位“英雄”莫测的状态所冲散。阳光洒在重新变得幽蓝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却照不透人心底的沉重。
临时搭建的营帐内,气氛凝滞。
萧煜躺在简陋的行军榻上,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缺乏生机的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苏医女用尽了手头所有珍贵的药材,甚至冒险动用了一丝之前保存的、蕴含微弱生机的化厄草粉末,也仅仅是勉强吊住了他一丝心脉不断。他身体内部的状况,用苏医女的话说,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又遭冰封的旷野,经脉千疮百孔,内力荡然无存,最棘手的是神魂层面的损伤,仿佛一盏油尽灯枯的魂灯,摇曳欲熄,非药石能及。
而沈知意的情况则更加诡异。她被安置在另一张软榻上,周身依旧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的乳白色光晕,让她看起来如同一个精致易碎的琉璃人偶。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任何探察生机的法门在她身上都失效了。但她确实“存在”着,身体温暖而柔软,甚至能自行、极其缓慢地吸收着周围空气中某种难以言喻的、纯净的能量(周毅等人感觉是天地灵气,但苏医女觉得更像是一种……本源生机?)。她仿佛陷入了一种亘古的沉眠,又像是处于一种非生非死的奇妙平衡状态。
周毅站在两张床榻之间,眉头拧成了死结。一边是昏迷不醒、生死难料的摄政王,一边是状态诡异、无法理解的沈姑娘。而帝都传来的密报,更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将军,王爷和沈姑娘……我们该如何是好?”一名副将低声问道,语气充满了无力感。
周毅沉默良久,目光扫过昏迷的萧煜,又落在沉静的沈知意脸上,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此地不宜久留。南疆初定,但难保没有黑蝎族或寂灭宗的残孽窥伺。王爷和沈姑娘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
他做出决断:“挑选最忠心的亲卫,组成两支队伍。一队由你带领,护送王爷和沈姑娘,秘密返回帝都……不,不能回帝都!”他猛地想起密报中的警示,“去西山皇陵!那里有先帝秘密修建的避暑行宫,守卫森严,远离朝堂视线,更为隐蔽安全!”
“另一队,”周毅看向那名副将,眼神锐利起来,“随我留在此地,稳定南疆局势,清剿残敌,同时……密切监视镇南关以及所有通往帝都的要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边军!”
他必须稳住南疆,这是摄政王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后方,绝不能再生乱子。同时,也要为可能到来的风暴,预留一支可靠的力量。
命令迅速被执行下去。一支精干的小队护送着昏迷的萧煜和沉睡的沈知意,乘坐特制的、减震良好的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镜湖,向着西北方向的西山皇陵而去。
而周毅则留了下来,开始以雷霆手段整顿南疆。他凭借萧煜之前赋予的权柄和自身的威望,迅速接管了镇南关的防务,镇压了几处因魔化后遗症引发的小规模骚乱,并派出多股精锐,深入山林清剿确认的黑蝎族据点。南疆,在这位铁血将领的坐镇下,开始艰难地恢复秩序。
然而,帝都的风,却越刮越烈。
养心殿内,萧玦确实“苏醒”了。在龙脉恢复的滋养下,他睁开了眼睛,能进些流食,甚至能含糊地说几个字。但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位年轻的皇帝,神魂受损极重,眼神大多时候空洞茫然,反应迟钝,对于朝政更是毫无过问的能力,仿佛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躯壳。
皇帝无法理政,摄政王重伤昏迷、远在南疆(外界普遍猜测),北境战事吃紧……权力的真空,如同最甜美的诱饵,吸引着蛰伏的毒蛇。
丞相林文正府邸,密室之中。
烛光摇曳,映照着林文正那张平日里道貌岸然、此刻却显得有些阴郁的脸。他对面,坐着一位身穿亲王常服、面容富态、眼神却略显闪烁的中年男子——正是安王萧炽。
“安王殿下,”林文正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今局势,您也看到了。陛下龙体欠安,无法视事。摄政王……哼,为了一个妖女,擅离中枢,深入险地,如今生死未卜,致使北境战局糜烂,国本动摇。此乃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啊!”
安王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却又带着犹豫:“丞相所言甚是……只是,皇叔他……余威犹在,而且影七还在北境……”
“影七?”林文正冷笑一声,“一介武夫,匹夫之勇罢了。北漠攻势凶猛,他能否守住防线尚且两说,何谈余力干涉朝局?至于摄政王的余威……”他压低了声音,“若他永远醒不过来呢?或者,即便醒来,一个神魂重伤、形同废人之人,又如何能再总理朝纲?”
安王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林文正的话,如同魔鬼的低语,点燃了他内心深处那份对至高权力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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