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行宫派出的两支人马,如同投入激流的两叶扁舟,瞬间被帝都深沉的夜色与汹涌的暗流所吞没。
前往北境报信的一队,挑选的是最擅长长途奔袭与隐匿的好手。他们不敢走官道,专挑人迹罕至的山林小径,日夜兼程,将马匹的耐力催谷到极限。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肩上背负的,是扭转乾坤的唯一希望,快一分,帝都的危局便多一分转机。然而,北漠与镇北军交织的战线如同一条吞噬生命的巨蟒,想要穿越过去,抵达影七所在的帅帐,其难度不亚于登天。他们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绕过北漠游骑的侦查,每一次避开小规模的遭遇战,都耗尽了心神与运气。
而潜入帝都的那一队,则面临着另一种无形的凶险。帝都的城门守卫明显加强了盘查,尤其是对来自西山方向的人员,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安王与林文正显然已经警惕,封锁了消息渠道。他们凭借对帝都暗巷与地下通道的熟悉,以及早已预备好的多重伪装身份,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艰难地渗透了进去。
然而,帝都内的气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压抑和诡异。街面上的巡逻兵士多了不少,眼神锐利,透着不属于京畿卫戍体系的煞气,显然是安王暗中调动的私兵或拉拢的边军。往日喧嚣的夜市变得冷清,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弥漫在空气里。他们与安插在禁军和京兆尹中的暗桩接上头后,得到的情报更是让人心沉——安王不仅掌控了部分宫门守卫,连太后居住的慈宁宫外围,也换上了他信任的人。林文正则利用丞相权柄,不断以“维稳”为名,调整着城内外的防务布置,将一些忠于摄政王或态度中立的将领明升暗降,或调离要害岗位。
一场精心策划的宫廷政变,已然箭在弦上。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与隐秘的行动中,飞快流逝。两天时间,转瞬即过。
大朝会的前夜,帝都上空阴云密布,闷雷滚动,却迟迟没有雨滴落下,仿佛天地也在屏息凝视着这座即将迎来巨变的城池。
西山行宫内,气氛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萧煜的情况在持续好转。他面色红润了许多,呼吸平稳有力,甚至偶尔会有眼睫微微颤动的迹象,仿佛随时可能睁开双眼。体内那缕被点燃的混沌之光,如同不息的星火,在他经脉与识海中缓缓流转,滋养修复着一切创伤。苏医女能感觉到,他破碎的神魂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弥合、壮大,那磅礴的生机已然压制住了死寂。
可是,他依旧没有醒来。
那层隔在清醒与沉睡之间的薄纱,看似一捅即破,却坚韧地维系着。或许,还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强烈的、足以震动他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沉寂的刺激。
而隔壁静室内的沈知意,在经历了那次巨大的消耗后,乳白光茧依旧黯淡,但并未消散。那新生的灵识仿佛进入了某种“蛰伏”状态,不再散发意念波动,只是更加专注、更加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能量,如同冬眠的动物,积蓄着下一次苏醒的力量。她与萧煜之间那种玄妙的同源联系依旧存在,如同无形的丝线,将两人的命运紧紧缠绕。
“明天……就是大朝会了……”侍卫长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声音干涩。派往帝都的人虽然传回了一些消息,但根本无法影响大局。派往北境的人,更是音讯全无,生死未知。
苏医女默默调配着手中的安神药剂,手指却微微颤抖。她知道,如果明天安王和林文正真的在朝堂上发难,凭借太后可能的态度和他们已经掌控的力量,成功的可能性极大。一旦“监国”的名分确立,即便王爷日后醒来,也要面对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甚至可能被冠以“乱臣贼子”的罪名!
一种无力回天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
大周,承天殿。
今日的大朝会,气氛格外的肃杀与诡异。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许多人低着头,眼神闪烁,不敢与同僚对视。龙椅之上空空如也,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空缺。龙椅旁,设了一副珠帘,太后端坐其后,身影模糊,看不清神情。
安王萧炽身穿亲王蟒袍,站在百官之前,意气风发,嘴角难以抑制地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丞相林文正则垂手立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眼帘低垂,如同老僧入定,但微微捻动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时辰一到,繁琐的礼仪过后,林文正率先出列,手持玉笏,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沉痛:
“启禀太后,诸位同僚!陛下龙体欠安,久不视事,实乃国之大不幸!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北境烽火连天,南疆初定未稳,内忧外患,亟待决断!摄政王殿下为国操劳,深入险境,至今……音讯渺茫,恐难再肩负社稷之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百官,继续道:“为江山社稷计,为天下苍生计,老臣与安王殿下,及朝中多位忠贞之士,连日忧思,寝食难安!窃以为,当此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应由宗室长者,德才兼备之贤王,暂摄国政,以安朝野之心,以定天下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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