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伙夫忍着右手的剧痛,龇牙咧嘴地带着青鸾开始给各位军官配送餐食。为了减轻负担,每次只送两个营帐。无巧不巧,这第一次配送的,便是主帅赵崇和二皇子萧景玄的营帐。
青鸾低眉顺眼地跟在伙夫身后,双手稳稳地拎着食盒,脚步不快不慢,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距离。她的目光看似专注于脚下的路,实则如同最精密的罗盘,悄无声息地记录着走过的每一个转弯,路过的每一处标识,守卫的分布,以及营帐的大致布局。军营重地,路径复杂,暗哨明岗林立,她必须在这有限的机会里,尽快将核心区域的地形刻入脑中。
首先来到的是主帅赵崇的军帐。帐外亲卫显然认得这伙夫,简单检查了一下食盒便放行了。帐内,赵崇正与几名将领围在沙盘前商议,眉头紧锁,气氛凝重。伙夫恭敬地将食盒放在指定的矮几上,低声道:“将军,您的晚膳。” 赵崇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目光并未离开沙盘,对多出来的青鸾这个生面孔,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于他而言,一个送饭的小兵,与帐内的桌椅板凳并无区别。
退出主帅大帐,伙夫带着青鸾转向另一侧,走向那座相对独立、守卫也更加森严的军帐——二皇子萧景玄的营帐。
相较于主帅大帐的喧嚣,这里显得格外安静。守门的亲卫目光如炬,在伙夫和青鸾身上扫视片刻,尤其在青鸾这个生面孔上多停留了一瞬。伙夫连忙赔着笑脸,低声解释了几句,大致是张师傅病了,自己手又伤了,这是临时找来帮忙的新兵。
亲卫这才放行。
帐内,萧景玄正独自坐在书案后,就着烛光批阅军报。他未着甲胄,只一身玄色常服,墨发束起,侧脸线条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愈发冷硬。听到脚步声,他并未抬头,直到伙夫将食盒放下,恭敬出声:“殿下,您的晚膳。”
萧景玄这才搁下笔,目光抬起,先是掠过熟悉的伙夫,随即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身后捧着另一个食盒、垂首肃立的青鸾身上。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穿透力,仿佛能将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并未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伙夫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发毛,生怕殿下怪罪,连忙又解释道:“殿下恕罪,小的今日不小心伤了手,实在不便,这是伙食队新来的小子,叫蓝青,手脚还算麻利,带他来帮帮忙……”
萧景玄的视线在青鸾那瘦小、低垂着脑袋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尤其在她那看似单薄的身板和蜡黄的侧脸上扫过,见她一副拘谨怯懦、不敢抬头的模样,眼中那丝审视的锐利便悄然隐去,化为了惯常的淡漠。他微微颔首,算是知晓,并未多问一个字。
“小的告退。”伙夫如蒙大赦,连忙示意青鸾放下食盒,两人躬身退出了军帐。
走出帐外,青鸾依旧保持着低姿态,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虽然整个过程青鸾都未抬头,但是明显感受到一股压迫感,这应该就是上位者的威严吧,皇帝嫡子,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那都是权利的代表者。自始至终未说一字,旁边的伙夫都吓得战战兢兢。
接下来的几日,一日三餐,青鸾都跟着那伤了手的伙夫一同配送。她发现,唯有清晨送早膳时,能见到萧景玄在帐中,他通常刚起身不久,神色间带着一丝夙夜辛劳的疲惫。这也是青鸾通过余光观察了萧景玄的身形,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即使褪下盔甲依然能看出身形强壮,并且从走路的步伐来看武功和内力皆是上乘。
午膳和晚膳时分,十次有八次,帐中都是空无一人,亲卫只会例行公事地接过食盒。显然,这位二殿下绝大多数时间都扑在了城防巡视、军务处理上,很少在帐中安稳用餐。
借着这送餐的机会,青鸾不仅将通往各位高级将领营帐的路线摸得烂熟于心,也在这些军官面前混了个脸熟。她始终扮演着那个沉默寡言、手脚麻利又带着点乡下人怯懦的少年兵“蓝青”,每次都是放下食盒便安静退下,从无多余动作,更无一丝一毫引人怀疑的视线交流。
在连续送餐第五日,时间成熟了。前一天晚上,青鸾趁着无人注意,在伙夫喝水的碗边抹上了些许无色无味的药粉。这药粉不致命,只会让人肠胃不适,上吐下泻。果然,天刚蒙蒙亮,那伙夫就脸色惨白地捂着肚子跑来,虚弱地对管事的说不行了,拉得腿都软了,今天实在送不了餐。
管事的骂骂咧咧了几句,眼看送餐时辰将至,目光在伙食队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正在默默劈柴的青鸾身上。这少年来的时日不长,但活干得不错,人也老实,路线也熟悉了。
“蓝青!这几天你一直跟着送餐,今天你直接去吧。注意规矩,放下食盒就走,不许东张西望,不许出错!”管事的高声吩咐道。
青鸾放下斧头,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紧张和惶恐,搓着手道:“管……管事,我一个人……能行吗?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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