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大营的沉寂在第二日拂晓被彻底打破。低沉的牛角号声如同来自远古巨兽的咆哮,连绵响起,穿透稀薄的晨雾,重重撞在北漠城的墙砖上,也撞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城楼之上,主帅赵崇一身玄黑铁甲,猩红披风在渐起的风中猎猎作响。他按剑而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城外那如同黑色潮水般开始涌动的敌军阵线。他深吸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声若洪钟,瞬间传遍附近墙段:
“将士们!蛮夷叩关,欲毁我家园,屠我父老!看看你们身后!那里是我们的土地,我们的亲人!北漠城墙,便是他们的血肉屏障!今日,唯有死战,方可求生!让这些草原豺狼,尝尝我大晟儿郎的厉害!扬我军威,卫我河山!”
“死战!死战!死战!” 城墙之上,守军将士们用刀盾敲击着垛口,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眼中燃烧着决绝的战意,将连日来的压抑与恐惧尽数化作沸腾的热血。
几乎在同时,城外北狄军阵中,一骑突出,马上一员虬髯大将,手持弯刀,遥指城头,用生硬却充满戾气的大晟语咆哮:
“城上的南人听着!我大狄十万雄兵在此,踏平你这小小北漠,如碾蝼蚁!速速开城投降,可免一死!若负隅顽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狂妄!”赵崇须发皆张,怒极反笑,“蛮夷之辈,也敢口出狂言!我北漠城高池深,将士用命,尔等纵有十万,也不过是来送死!想要破城,先问过老夫手中之剑,问过我城头数万儿郎答不答应!”
“杀!杀!杀!”守军再次齐声怒吼,声浪滔天,将对方的威胁狠狠压了下去。
那北狄大将见挑衅无用,狞笑一声,拨马回归本阵。随即,一面巨大的、绘着狰狞狼头的黑色战旗被高高举起,猛地向前挥动!
“咚!咚!咚!咚——!”
北狄阵中,数十面牛皮战鼓同时擂响,沉重而富有节奏的鼓点如同敲击在人的心脏上,带着原始的野蛮与杀戮的欲望。伴随着震天的鼓声,无数北狄士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扛着粗糙的云梯,挥舞着弯刀,向着北漠城墙发起了第一波凶猛的冲击!
“弓箭手!准备——”城墙上,各级将领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放!”
一声令下,城头瞬间腾起一片乌云!那是数以千计的箭矢离弦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疾风骤雨般向着冲锋的北狄人群倾泻而下!
“举盾!”北狄阵中也有号令响起。
冲锋在前的北狄士兵纷纷举起手中的皮盾或木盾,但密集的箭雨依旧无情地穿透了防御间隙,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与鼓声中。然而,后续者仿佛毫无畏惧,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疯狂前冲。
与此同时,北狄军阵后方的简易投石车也开始发威,巨大的石块被抛向空中,带着沉闷的呼啸,砸向城墙。“轰!”“嘭!”石块砸在墙面上,发出巨响,砖石碎裂飞溅,偶尔有倒霉的守军被直接击中,瞬间化作一滩肉泥。
“床弩!瞄准对方投石车和弓手阵列!给老子狠狠地打!”赵崇冷静下令。
架设在城头制高点的床弩发出令人牙酸的绞弦声,粗如儿臂的巨大弩箭带着恐怖的动能激射而出,瞬间跨越数百步的距离,将一架北狄投石车的木质结构轰得粉碎,余势不减,甚至将后面的几名北狄士兵串成了血葫芦!
战争,在这一刻,彻底露出了它最狰狞血腥的獠牙。
就在这箭矢横飞、杀声震天的时刻,青鸾提着沉重的食盒,出现在了通往城楼的阶梯口。她之前已向辎重营管事主动请缨,要求承担往前线指挥所及重要墙段送餐的任务。理由是她熟悉路线,手脚麻利,而且“想让前线的将士们早点吃上口热乎的”。
此刻,她刚获得准许,踏上城楼区域,就被眼前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震撼得几乎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尘土和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箭矢“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或钉在身后的木柱上,尾羽兀自颤抖。巨大的礌石被守军合力抬起,喊着号子推下城垛,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进下方密集的敌群,顿时激起一片骨断筋折的惨嚎和飞溅的血肉。
她看到一名守军弓箭手,刚探身射出一箭,就被城下射来的冷箭精准地贯穿了眼窝,一声未吭便仰面倒下。旁边他的同伴怒吼着补上位置,继续张弓搭箭。
她看到几名北狄士兵借着云梯的掩护,异常悍勇地攀上了城头,挥舞弯刀乱砍。一名年轻的守军新兵似乎被吓住了,动作慢了半拍,眼看就要被刀锋劈中。斜刺里猛地撞过来一个魁梧的身影(青鸾认出那是影刹化名的王影),他用盾牌硬生生扛住这一刀,火星四溅,同时手中战刀如毒蛇出洞,精准地捅进了那名北狄士兵的肋下。影刹看也没看倒下的敌人,反手一刀又将另一名刚冒头的北狄兵砍了下去,动作狠辣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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